商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乔老师叹息一声，看向云初。

云初正蹲坐在窗户上，用旧报纸擦玻璃。

而一旁的小朋友，则将小脑袋高高抬起，看着她擦玻璃的动作，竟也看得津津有味。

如此，竟形成了无比和谐的画面。

乔老师感慨道：“你别看她现在好像很开朗的模样，当初，她也像这个孩子这样。当初，有个爱心志愿者跑来当义工，结果呢，看我们家初初长得可爱，趁着没人注意，抱着她就不肯松手了。之后，她也来了一段时间，结果，人家是个大学生，暑期结束，就回学校上课，初初呢，从那以后，就天天站在窗口，望着大门的方向，泪眼汪汪地盼着人来。别人要抱她，她不要，她就要那个大姐姐。”

商桀一时间不说话了。

乔老师道：“可是，人家是大学生，有自己的学业工作，或许，毕业以后，就忘了在福利院抱过的孩子。那以后，初初就不爱说话了，别人都以为，她是个小哑巴呢！”

说着，她看向怀里的朵朵：“朵朵有先心病，医生说，她可能活不过八岁。如果八岁之前，能够通过手术治疗，她就能和其他孩子一样，一起长大，一起念书。可是，如果她到了七岁，不符合做手术的条件，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商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先心病很难治吗。”

乔老师道：“先心病也分轻重缓急呀。”

商桀：“那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

乔老师道：“朵朵是被遗弃在路边的一个纸盒子里，她妈妈留了张纸条说，她是个学生，孩子爸爸是个无业青年，无力抚养，朵朵是个早产儿，因为月份太小，生下来查出心脏和肺部发育不全，没有办法。好心人发现朵朵之后送到我们这里。”

这里的每个孩子，几乎都有一个悲惨的身世。

可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

因为，在他们的世界，每个孩子都是这样的。

他们未曾见过真正幸福的孩子。

因此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的人生，是快乐的，是富足的。

商桀终于明白，云初说的，为何在福利院工作，需要强大的心态。

……

三个人一起努力，很快，小小的活动室就收拾好了，三个人坐在小板凳上休息一下。

小板凳太小了。

因此，商桀只能原地罚站。

杨院长走到活动室门口，朝着里面张望了一下：“初初，我就知道你被乔老师抓过来当苦力的。”

云初一笑：“杨院长，是我自愿充当苦力的。”

乔老师：“是呀，你可不能冤枉人呀！”

杨院长道：“初初，你跟我来。”

顿了顿，她看向商桀：“你那朋友也可以跟着一起来。”

云初点点头：“好。”

两个人跟着杨院长又回到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杨院长就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对着她嘘寒问暖。

她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什么事关心，什么事不该关心，她分得很清楚。

毕竟，作为云初没有血缘关系的妈妈，她只关心，这么多年，云初过得好吗，还关心，她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对于她的关心，云初一一作了解释，同时，也解释清楚了，她这么久以来，没有和她联系，不是因为不记挂了，而是，她刚醒过来时，甚至不记得自己是福利院孤儿的事了。

回忆，是一点点慢慢想起来的。

而且，刚恢复记忆时，医生还鼓励她写日记，因为今天想起来的事，或许明天就忘了，所以，需要不停巩固复习。

某一天，她突然想起了这家福利院，想起了杨院长。

那一瞬间，许许多多的回忆都回来了。

杨院长惊叹道：“原来……脑部受创，真的会失去记忆。”

云初点点头：“其实，还有很多事，我都想不起来了，所以……”

杨院长心疼地抱住了她：“没事的，你还能记得我，我已经知足得不得了了。”

云初：“杨院长，我不会忘记你的，永远不会。”

……

下午。

云初和商桀又在福利院做了一些义务劳动。

晚上的时候，杨院长将他们留下一起吃了顿员工餐。

员工餐很简单。

三素一荤。

对于商桀来说，可能这样的餐食有些简陋，可是对于杨院长来说，这样的生活，一过便是好多年。

这么多年，除了政府的补贴和社会的捐助，她也时常将自己的薪水拿出来补贴，买一些零食，或是买一些玩具。

尽管，她的薪水微不足道，但，她的毕生都奉献给了这家福利院。

用完晚餐。

杨院长依依不舍地将他们送到门口。

直到目送云初上了车，她还不停朝着车子的方向挥手。

云初降下车窗，对着门口喊道：“院长，您回去早点休息吧！”

杨院长点点头，却始终不肯离去。

云初对商桀道：“开车吧！她不看到车子走，是不肯回去的。”

商桀：“你不是答应了她以后常来么。”

云初道：“你不懂，她年纪大了，总感觉，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过一天少一点，见我一面少一面。”

商桀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商桀罕见的沉默。

云初也察觉到他的反常。

“从福利院里出来，你的话好像格外的少。”

商桀道：“看到那些孩子，有些感触。”

云初：“什么感触？”

商桀声音低低道：“心疼。”

云初拧了拧眉，轻轻点点头：“嗯，我也是。我在那些孩子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商桀道：“原来，你小时候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云初道：“其实，我小时候觉得挺幸福的……吧？”

商桀道：“那是因为，你从小在那样的环境，没有对比。长大以后，接触到和你同龄的，却家庭健全的孩子，你难免会有心理落差的。”

云初：“其实……早就有了。”

她被林家收养的那些年，以及……林家再度将她送回孤儿院之后，她的心理落差就存在了。

那段时日，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可是，她熬过来了。

那样的低谷都能熬过来，还有什么困难，是不能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