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钰眼里的光消失了，包括那困住入薇的臂弯，此时也慢慢落了下来。

入薇没有再看他，将他的人一把推开后，她便要继续去找球星。

但下一刻，顾钰的声音却突然传来，“所以呢？你觉得我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的？”

他这句话，让入薇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顾钰转头看着她的背影。

——这一年来，他待在这个房子里，曾经也无数次看见过她的“身影”。

或是在卧室中，或是在沙发上，亦或者是站在他的面前。

有时候她会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跟他说话对他笑，有时候又会对着他哭，问他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顾钰知道，那都是幻觉。

只有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是真的。

她没有笑也没有哭，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冷硬的背影。

顾钰看着她，问，“黄入薇，如果你是我，你觉得我当时应该怎么做？”

“没有证据，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时间，褚宸铁了心要让你坐牢，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真的眼睁睁看着你被送入监狱吗？！”

顾钰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和解释的人。

对他来说，这些都可以被归结于“多余”的话。

他不喜欢跟蠢人打招呼，也不想和不懂自己的人多说一句。

所以，不论是什么事情，他都不愿意做任何解释。

但此时，他却控制不住。

那质问入薇的话，甚至好像带了几分……委屈。

他当时的确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对他来说，她能够平安就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当时褚宸要给她定的并不是什么自卫伤人，而是杀人未遂！

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让她背负上这样的罪名，她之后的人生会如何。

她是他的妻子，他理应当……保护她的周全。

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所以，他别无选择。

顾钰的话说完一会儿，入薇却并没有回答。

他看着她的背影，企图从那里找到一点点情绪的缝隙。

但他还没来得及成功，入薇已经转过身来。

“你真的考虑过我吗？”她问。

“什么？”

“你做那个选择的时候，真的考虑过我吗？还是说，你只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而已。”入薇说道，“你觉得你是为了我好，于是就帮我做了那个决定，但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想的。”

“你知道我在监狱的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为什么不去看我？哪怕跟我解释一句？你知道谭亦淮在法庭上说我是个神经病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你知道他说，你将抹去跟我的那一段婚姻，我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你现在是大义凛然的说，当初的一切是为了我，那你有没有想过当初的我是怎么想的？如果当时的我没有熬过来呢？如果我当时就死在那个医院里面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又有什么意义！？”

入薇的声音越发尖锐了。

她的眼眶也一点点红了起来，“你又知道，当时的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么？是对你的恨！我有多恨你你知道么？”

“我当时每天都在想，每天都想要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放弃我？”

“现在同样的，我也问你，你为什么要剥夺我选择的权利？为什么要打着为我好的名号替我做这样的决定？我他妈需要吗？我当时想要的，只是你站在我身边就够了！就算我会坐牢，那又如何？！起码你是跟我一起的！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件别人想丢就丢，想要放弃就放弃的物件！”

话音落下时，入薇突然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凉意。

她没有犹豫，直接抬手擦掉了。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的泪腺似乎有些失控，不管她如何用力，那泪水却反而越擦越多了起来。

最后，她干脆放弃了，只看着顾钰，“所以，你少用为我好这个名义来为你做掩饰。你其实就是自私而已，你自己认为这是对我好的决定，所以你连知会我一声都没有，就直接帮我做了决定。”

“你是不是觉得，我知道这件事情后还应该对你感恩戴德？我才不会！”

“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和借口，那个时候你抛下我就是事实，我就是不想原谅，我就是过不去，你听懂了吗？！”

她依旧在哭着。

那不断掉下的眼泪，明明是带着无尽的委屈，可她的牙齿却又控制不住咬紧了，仿佛恨不得冲上来往顾钰身上咬上一口而已。

顾钰在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后，却突然往她这边靠近了一步。

突然逼近的距离让入薇的心头一跳。

她也立即往后退。

“你干什么？站那里！”她呵斥说道。

“我知道。”

顾钰却突然说道。

入薇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时，顾钰又朝她这边逼近了好几步。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顾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会恨我，也不会原谅我，但如果重新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

他这句话让入薇愣住了。

然后，她的牙齿咬得越发紧了。

她还想说什么，但下一刻，顾钰却说道，“我唯一后悔的，是你到了医院后，我没有继续关注。因为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在那里会是绝对的安全，所以……”

顾钰没有再继续说，毕竟入薇在医院中的遭遇，他们都心知肚明。

就好像是一条鲜血淋漓的疤痕，哪怕此时再歇斯底里，他们也都保持着那几分理智，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条疤痕。

“黄入薇，哪怕你觉得我很自私，但对于那个时候的我，哪怕是现在的我也依然觉得，只要你那个时候能够……脱罪，就是最好的事情。”

“我之前在警局跟你说的事情，也都是真心的。”顾钰又说道，“只要你可以幸福的话，哪怕是你一辈子都恨着我，我也……能够接受。”

“可能你觉得自私吧？但黄入薇，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