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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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夜宴(第1/2页)

张氏虽涉足多方,根基终究在军旅。

据张明远所言,其家训视从军为砥节砺行之道,凡族中男丁,弱冠后皆需投戎数载,女子从军者亦不在少数。

这世家与暴风城王族过从甚密,骨子里又守着老派做派,自是倾全族之力襄助王师。

及至暴风城多路出兵、掀起碎星大战时,张氏子弟俱在先锋之列。

然则碎星大战虽令张氏元气大伤,却未至绝嗣。

若再休养生息数十载,未必不能重振门楣。

偏在此时,泣血之疫席卷而来。

无人知晓泣血之疫从何而起。

忽有一日便在军中蔓延开来——这绝症不分老幼,无论康健,便是术法护体也难逃一死。

染疾者先是高热谵妄,继而双目泣血,终至气绝。

寻常医者束手,术法丹药无效,便是神庙那些失落神术也拦不住它肆虐。

世人唯有坐等疫魔自熄。

而这魔障也当真如它来时那般诡谲,焚遍大陆后便悄然遁去。

泣血之疫究竟夺去多少性命,至今众说纷纭。

但典籍所载,新瑞大陆十亭人口,倒有**亭烟消云散。

此疫择人而噬毫无章法——譬如林氏阖族无恙,父母兄弟俱躲过此劫,实乃天幸;

而张氏幸存于碎星大战的子弟,却尽数丧于疫病,诺大世家只剩个垂髫稚子,连衣食尚不能自理。

「……这便是张家满门忠烈,终成绝响。」张明远语罢,「要说这泣血之疫有何功德,倒是终结了碎星大战。晦气事不提——咱们到了!」

果然已至宴厅。

林昭然暗自庆幸新修的封心术。

这张氏别院的厅堂比天衍阁舞榭逼仄许多,满座宾客又俱是放浪形骸之辈,若在往日,这般摩肩接踵的喧嚷场面,于他无异刀山油锅。

正思量如何与同窗周旋(最好能套些私密消息),陶晚晴却已拽着他手腕往人堆里扎。

这姑娘虽动机纯良,偏要借他作引荐的幌子。倒也便宜。

与墨玄、白明泽等熟识者寒暄过后,林昭然转向那些看似不拒生客的圈子。

当然,这般规模的宴席上,自不会只有他们主动攀谈——

「你还认得谁?」陶晚晴拽着他袖子问。

「瞧见那绿发高个姑娘没有?正与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的,便是黎薇薇。」

「等等,竟是那个黎家?」陶晚晴倒抽凉气,「你竟与帮派世家的小姐同窗?」

「师姐此言差矣。」林昭然嘴角微扬,「无凭无据,怎好污人清白?黎氏与地下势力有染之说,可从未坐实。」

「少来这套。总之我可不沾这黑道千金——还认得旁人么?」

林昭然再度环视宴厅。

平心而论,他与黎薇薇虽只有数面之缘,倒觉其爽利可交——虽言辞粗粝了些,动辄骂街,却无半分...嗯,匪气。

忽见三五少女正往这厢偷瞥,不由眸光一凝。

「瞧见那五个姑娘没?」他低声道,「玉璇、宁璐、雅莲、绮岚、艾穗。」

「瞧着...聒噪得紧。」陶晚晴撇嘴,「换一拨。」

「迟了。」林昭然轻叹,「没见她们频频侧目?正商量如何过来盘问呢。」

「莫要乌鸦嘴。」陶晚晴掐他手臂警告。

「非是乌鸦嘴,乃知彼知己耳。」林昭然眼见那群姑娘互相颔首,齐步而来,「瞧,这不是杀到了?」

陶晚晴低哼一声,却在五女近前时瞬间端起假笑。

他心下了然——虽不喜这般周旋,却早知入宴便躲不过。

何况既疑心有第三个回溯者混迹同窗,这五人纵非首要嫌疑,也该稍加试探。

长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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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所料,寒暄方毕,乐声刚起,陶晚晴便寻了个高大俊朗的高年级弟子,撇下他自去周旋。

横竖他本不喜歌舞,当即施展那「韬光养晦」的本事,往人丛边缘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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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隅未至,先见月影儿独坐角落——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倒不似真心要躲清静。

「你好吗?」他出声招呼,惊得对方肩头一颤。

「呃...」她局促道,「是你?」

「正是在下。」林昭然颔首,「可愿共舞一曲?」

「可、可你不是带了同伴来吗?她不会介意么?」

林昭然指向舞池那厢:「陶师姐只是朋友。」

「原来如此。」月影儿绞着衣袖。

他默默递出手掌,却见她突然发力攥住他指尖:「那...那便叨扰了...」

此后三刻钟,林昭然几番攀谈,收效甚微。

若非此情此景,这姑娘怕是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月影儿羞怯如斯,倒不似作伪——若真是与张明远同辈的回溯者,怎会连这点世故都不通?

「你说...养蜘蛛是消遣?」他忽而问道。

「是狼蛛。」她较真地纠正,随即声若蚊蝇,「其实...各类蛛我都喜欢。虽知古怪...」

「何怪之有?」林昭然温言道。

这纤弱少女偏爱养些巴掌大的毛绒蛛类,岂非再寻常不过?

「蜘蛛实乃妙物。不过我独爱跳蛛——额前那对巨目,倒有几分似人。」

月影儿先是一怔,继而蹙眉:「你取笑我。」

「非也。」他笑意从容,「城北竹林有窝跳蛛,我常去观其结网狩猎。天地造化之妙,尽在其中。」

月影儿眯起双眸,连珠炮似地抛出些冷僻蛛类学问。

偏巧林昭然为探究织网者,早将各类蜘蛛习性摸得门清,竟能应对如流。

他忽转话锋,问起那些硕大如斗的魔蛛异种,本道这姑娘只爱小巧温顺的品类。

岂料月影儿非但通晓魔蛛,连形似蜘蛛的妖物(譬如诸般蛛魔),乃至具蛛类特征的怪物都如数家珍。

他忽起一念:若引这姑娘去见织网者,不知会是何等光景?

横竖来日方长,总有机会在某个轮回中一试。

「哟,才被女伴撇下,转眼就搭上新欢了?」身后蓦地响起张明远的声音,惊得他脊背一僵。

怒目回瞪时,方觉蹊跷——往日总能预判这人近身...是了,今夜为避人潮杂念,早将灵台封闭。

与月影儿谈兴正浓时竟能无觉维持此态,倒显心术修为精进。

「你来作甚?」林昭然叹道。

「身为主人,自当巡视宾客。」张明远耸肩,「不过此番特来问你要不要看烟花。」

烟花?

自然要看,于是携月影儿随众人步入庭院。

林昭然却未仰首,只紧盯着张明远——若织网者统领之计得逞,这厮待会儿的表情定当精彩。

林昭然始终避与入侵者正面交锋,非仅因修为不济——更恐引起那幕后时空旅人注目。

故只暗中搜集情报,静待羽翼丰满。

然织网者统领却无此顾忌。

入侵大军每逢出动前必先剿灭其族,她自不肯坐以待毙。

幸而对方绝无可能将织网者与林昭然联系起来,统领亦深以为然,道他这「印记储存者」与其贸然涉险,不若继续做个暗桩。

三日前,他与统领定下釜底抽薪之计。

历经数次轮回观测,林昭然断定破局关键,在于阻截那攻城前的第一轮炮火——何况那发炮之地早被他摸清。

烟花绽空,却无半道术法炮火相随。

张明远面上渐浓的困惑之色,当真千金难买。

「张兄何故发怔?」林昭然故作懵懂,「莫非初见烟花?」

「非也...只是...」张明远扶额叹息,「罢了。」

林昭然转向月影儿伸手:「可愿再舞一曲?」

「好!」她竟答得雀跃。

待众人看腻了天上火树银花,纷纷回厅时,唯余张明远独立中庭,蹙眉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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