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血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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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血毒(第1/2页)

此地无日月,囚室无晨昏。

赵九已经不去记日子了。

人说饥饿是条火龙,盘在肚里,会灼烧五脏六腑。

两个馒头一块肉,普通人尚且果腹。

可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和没吃饭没有任何分别。

可赵九肚里那点最后的火气也早散了,只剩下空落落的凉。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独自已经先于自己死在了前几天。

赵九干渴的喉咙眼像是被野火烧过一遍的荒地,吞咽一下,便有砂砾滚过,刺得生疼。

可他好像也忘了疼。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截木头。

唯一还能证明他活着的,是那双眼睛。

他正死死地盯着墙。

墙上有画。

画是用更尖的石头刻上去的,歪歪扭扭,像一群在垂死挣扎的蚂蚁。

画的是人。

一个个挣扎的人。

左边的墙上,画的是《无常经》的招式。

每一招,每一式,都来自一场他亲眼目睹的厮杀。

那些人还活着的时候,他们的手,他们的脚,他们的剑,是如何挥舞的。

每一场厮杀,都是一幅新图。

每一个活人,都是一本会动的经。

右边的墙上,画的也是人。

是死人。

姿态各异,死法万千。

有被一剑封喉的,喉管上那道细微的血线,仿佛还带着温热。

有被乱刀分尸的,残缺的肢体,像是拙劣的工匠胡乱丢弃的废料。

也有的,是赢了然后也死了。

左边是生。

右边是死。

赵九就坐在这生与死的夹缝里。

他的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眼里却像是见到了佛光的苦行僧。

隆——

外面的石门像一口丧钟,不为活人敲,只为死人鸣。

赵九已经不再去看外面的打斗了。

他看着那两面墙。

看着那些鲜活的招式,看着那些死寂的尸体。

看着他们,就像在看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念头在某个谁也不知道的瞬间,悄悄破土,发了芽。

他好像……懂了。

他忽然笑了。

笑得像是卸下了万斤重担的旅人,又像是看穿了一场天大骗局的疯子。

《无常经》。

无常,无常。

无常才是本质。

右边墙上的尸体,那一具具扭曲僵直的尸首,哪里是什么死状的记录?

那是一幅幅最详尽,最直白的地图!

它标示着人体的气血,是如何被外力一瞬间截断。

经脉,是如何被最有效率地摧毁。

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如何在刹那间,将满身活气,散得一干二净。

那些人死前的痛苦与挣扎,将他们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拧成了一种独特的姿态。

一种“死”的姿态。

这才是《无常经》真正的精髓。

它教的,不是如何用剑,如何用刀。

它教的,是如何“死”。

更准确地说,是教人如何将“死”的意境,灌注入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里。

用最决绝的姿态,去造成最彻底的死亡。

这根本不是武功。

这是杀人技。

是萃取了无数死亡,凝练而成的,最纯粹的杀人技。

不是父亲曾说的武功。

武功是有招式,有防御,有躲避,有来来回回无数的心里博弈。

可无常经是单纯的杀人。

没有任何一招一式是用来格挡招架,闪避防御的。

这里从不教人活下去。

可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杀了人,就可以活下去。

谁能更快的杀人。

谁能更准确的杀人。

这不是武学。

是拼命。

姜东樾那一剑为何快到看不见?

因为在他出剑的刹那,他整个人,就已经“死”过了一次。

他将所有的杂念、恐惧、乃至求生的**全都舍弃,只剩下一种东西。

一种能让剑变得更快、更准、也更狠的东西。

杀意。

或者说……是一种特殊的气息。

这种气息可以让人的杀意变成真正增强**、增强力量、增强速度的东西。

这才是真正的《无常经》。

一套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疯魔不成活的法门。

一套以身为炉,以死为火,淬炼出至强杀意的经!

想通了这一切,赵九只觉得浑身通泰,念头通达。

一缕气。

一缕若有似无,却又真实不虚的暖气,毫无征兆地从他的丹田最深处升了起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38章血毒(第2/2页)

它像刚刚降临这个世间,充满好奇的蚯蚓,顺着他早已干涸枯萎的静脉,游动起来。

所到之处,萎缩的血肉,像是被春雨滋润的土地,竟开始焕发一丝微弱的生机。

那是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赵九却感觉更饿了。

他仰起头,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受着突然紧绷的身体。

他忽然明白了血毒存在的意义。

血毒不会立刻要了人的命。

它像是一道枷锁,死死地锁住体内的气息,压榨人的生机,永远让每个人在最虚弱,最接近死亡的边缘徘徊。

所以……姜东越能如此强悍。

并不是因为他从无常经里看到了什么。

而是因为,有人替他解了血毒。

赵九看着自己几乎已完全漆黑的手臂。

他笑了……

笑得阴森,笑得凄惨。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

命运似乎又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他看清了无常经的本质。

却因为血毒的加速,要死在这里了……

他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这种感觉很奇妙。

远比每一次饥饿来的真切。

他的笑声不大,却在这死寂的囚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终于在这座吃人的寺庙里,找到了属于他那条唯一能活下去的路。

一条比所有人都更接近死亡,也因此比所有人都更强大的路。

可这条路似乎已经被堵死了……

不对!

赵九突然想到了那股如春雨甘霖般的滋润。

如果他用这个气流来对抗血毒呢?

赵九猛地直起腰。

他试着开始操控这如同蚯蚓一般的气息。

当那气息流过静脉,撞到血毒的瞬间。

溃散了……

但它却真如蚯蚓一般,即便断成两条、四条、八条。

仍然可以源源不断地再次重获新生。

隆——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

那扇他面前只开启过一次的石门,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缓缓向上升起。

一线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切开了黑暗。

赵九没有睁开眼,甚至没有去看那扇门。

他知道,他的那场考校来了。

但也知道,此刻他必须先解决血毒。

他慢慢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

那条曾经受过重伤的腿,此刻已经成为了他的拖累,断裂开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凝神静气。

每当蚯蚓穿过身躯。

他的血液几乎沸腾。

肋骨、左腿。

无比的疼。

汗已漫过全身。

他无法完全静下心来去看。

只能猜。

那场生死之战的敌人会是谁?

裴麟?

姜东越?

门外的光,一点一点地照亮了他那张沾满了灰尘与血污的脸。

他的脸很脏,很狼狈。

可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石门终于升到了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像是一声宣告。

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让他不得不睁开眼。

可当他看清门外景象的那一刻。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门外那间巨大的环形石室里。

所有的门,都打开了。

他看见了那些他曾经窥视过的囚室。

他看见了林巧,和她那个断了臂的同伴,两人背靠着背,像两只受伤的刺猬,警惕地盯着每一个人。

他看见了裴麟,那个少年正独自站在最深的阴影里,眼神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毒。

他看见了姜东樾,黑袍如夜,负手而立,依旧是那副天塌下来也懒得抬眼的模样。

他就站在那里,却仿佛已经是一口立着的棺材,一柄出了鞘便必要饮血的剑。

他还看见了更多,更多陌生的,却同样带着一身洗不掉的血腥气的脸。

他看到了桃子,却没有看到曹观起。

所有还活着的人,所有从这死门里挣扎出来的卒子,在这一刻都被赶进了同一个笼子里。

朱不二的那份大礼,终于送到了。

没有规矩。

没有对决。

只有一场最混乱,也最血腥的……猎杀。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交汇。

警惕,贪婪,恐惧,疯狂。

以及,对活下去那份最纯粹的渴望。

这片炼狱里安静得可怕。

静得能听见每一个人的心跳声。

然后呢?

然后,谁会递出第一刀?

赵九运转气息的速度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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