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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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昭病倒了,症状比佟氏、黎还要严重,这还要拜某人所赐。

应了那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夤夜,黎昭发起高烧,意识混沌中出现幻觉,不停摇头说着“不要”,吓得迎香请来了骆氏。

家主远行,除了黎昭,府中最有权柄的人当数妾室骆氏。

老妇人坐在床边,一面替黎昭擦拭滚烫的身体,一面让医再去煎药,“先前的药方疗效不明显,再换副方子吧。”

迎香犹豫着拿出黎昭放进柜子里的药包,没提是何人所赠,只说这方子或许管用。

侍医仔细检查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里面有几味药还粘着泥土,应是今晚挖掘的,不像是医馆的药材啊。”

迎香惊讶地张了张嘴巴,难怪小九爷会深夜来访,原来是去采药了。

还真是个默默付出,不邀功的人啊。

当梦魇中的黎昭尝到汤药的苦涩时,她哼唧一声,慢慢转醒,入眼的是骆氏苍老的面庞。

黎昭忽然抱住了她,像是抱住了前世的遗憾。

骆氏吓了一跳,深深感受到黎昭此时的脆弱。到底是年纪大,懂得疼人,骆氏回抱住黎昭,一下下拍拂她的背,轻声安抚她的情绪。

黎昭鼻尖发酸,这一世,她不仅要保护祖父,还要保住庶出一脉,带她们一同远离权力漩涡,归隐田园。

夤夜风起,另一名少女站在门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遮住里面的寝裙。她望着黎昭抱住骆氏的一幕,陷入不解,同时生出些同情。

比起自己,黎昭自幼失去祖母和爹娘,多分些祖父的疼爱,好像也无可厚非。

黎查说服着自己,走上前,坐在骆氏身旁,静静陪着这个忽然与自己亲近不少的嫡姐。

骆氏将亲孙女也揽入怀中,抱住两个少女,微微有些哽咽,这样多好,相亲相爱,即便嫡庶有别,她们总归是一家人,不该一见面就斗气的。

姑娘们长大了,懂得相互理解了,骆氏打心底是欣慰的。

服过药再次陷入昏睡的黎昭感受到自己被两层“棉絮”包裹,如同回到襁褓,卸去心防,驱散梦魇,梦境变得舒缓香甜。

再次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迎香趴在床边,她抬手落在迎香的发顶,唤醒了打盹的小胖丫头。

“小姐醒了!”

“嗯。”一夜好梦,气力恢复不少,黎昭坐起身,小幅度舒展筋骨,“守了我一夜,你也累了,去耳房歇着吧。”

“奴婢不累,倒是骆夫人一夜未睡,人有些憔悴,刚刚回房去休息了。”

黎昭记着骆氏的好,默默藏在心里。

前半晌,侍医为黎昭把过脉,继续沿用齐容与的药方,为黎昭和府中一众病患煎了药,不说药到病除,也是效果惊奇,几日过后,病患们纷纷痊愈康健。

这一日,皇城内外的迎春花开了,岸边柳枝也在不知不觉中吐出新绿,萧索被盎然和蓊郁取代。

大病初愈的黎昭一直是闭门不出的状态,在接到长公主的踏青邀请后,思量小半日,派人请来了黎香。

黎查还是一副小傲娇的模样,歪头站在床边,打算见招拆招,“叫我过来做什么?”

黎昭自认对这个庶女怀有亏欠,想着尽量补偿些,她递出请帖,解释道:“三日后,长公主将在西郊设春日踏青宴,邀请了百十来个女宾,我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你替我去吧。”

因祖父和庶出的关系,黎香很少在外面的筵席上露面,但她性子张扬,渴望见世面,开阔眼界,别说一个踏青宴,就是宫宴也不会怯场。

扭捏推让了几个来回,她接过请帖,红着耳朵道了句“谢啦”。

看她别扭的小样子,黎昭主动伸出手,“握握姐姐。”

黎查鼓腮,还不适应与嫡姐亲昵,哼了又哼,碰了碰黎昭的手,扭头快速跑开。

而黎昭的手里,多了两颗雪球糖果。

挺甜的。

当黎得知嫡姐将踏青宴的机会让给了黎查,说不出的气闷,既不解,又委屈,明明冬日之前,嫡姐将她视作最好的姐妹,理都不理黎查那个小辣椒的。

黎蓓不知嫡姐为何突然与自己生分,她被难耐的情绪包裹,辗转反侧一整夜,哭肿眼泡,最终没忍住,跑到黎昭面前大声质问。

“姐姐为何偏心黎查?“

要不是被委屈吞噬,以黎的性子,是绝做不到让彼此下不来台的。

黎昭倚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眼眶通红的义妹,换作自己忽然被朋友冷落,也会委屈难以释然吧。

这一世的黎蓓除了心机重,的确没做过坑害府中人的事。

可前世呢?

前世他们父女对侯府的所作所为呢,是可以原谅的吗?

就因为这一世还没有走到不可缓解的地步,自己就要宽以待人吗?

不。

她做不到以德报怨,别说历经一世,就是十世、百世,也不可能一笑泯恩仇。

他们一家欠的账,都要还回来。

黎昭单手撑头,颇有几分油盐不进,“从小到大,我偏心你那么多次,偏心黎查一次怎么了?”

黎攥紧双手,快要忍不住眼眶翻涌的泪水。

埋怨黎昭、嫉妒黎查,两股情绪拧在一起,磋磨得她身心酸麻。

“我就是不懂,黎查打小跟姐姐不对付,姐姐为何突然偏向她?”

屋子里剑拔弩张,吓得迎香不敢吱声,一动不动杵在床边。

黎昭又剥开一颗雪球糖果,“因为她懂得感恩。”

“我不懂吗?”

“那你扪心自问好了。”

黎昭含住糖果,“嘎嘣”咬碎在齿间,越将渣滓咬碎殆尽,越能品尝到甜味。

眼前的黎蓓,如同渣滓,黎昭要一点一点,从她身上寻求报复的快意。

黎蓓是哭着跑出后罩房的,越沟通越疏远的滋味,刺痛她的心。

等黎凌宕得知此事,笑着劝说女儿要多包容嫡姐,根本不在意女儿是否委屈,“多大的事啊,也就你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会在意。回头,为父想办法送你去踏青宴,别哭了。”

黎蓓哽咽着点点头,一门心思想要跻身高门闺秀之列,也可小小报复嫡姐一回。

看吧,没有你,我也能参加踏春宴。

踏春宴的前一晚,黎昭听说黎蓓也拿到了请帖,并没有觉得不舒坦,甚至没有过心。

爱去就去呗。

次日天还没亮,收到邀请的闺秀们陆续乘车出发,要赶在天明前与长公主的车队汇合。

由黎凌宕授意,侯府管家为黎查和黎安排了一辆马车,美其名曰,姐妹之间路上有个照应。

可一见黎蓓挑帘钻进马车,黎香就歪头吹了吹额发。

黎蓓主动搭话,见黎香爱答不理,也就放弃交谈了。

同一屋檐下长大的两姐妹,一路无言。

随着两个姑娘外出,白日里的侯府后院异常安静,黎昭也在修养多日后,恢复如初,打算去府外转转,透口气儿。

当她甫一走出后院,见一清癯身影徘徊在老树后头。

“崔济?”

黎昭主动打招呼,眼见着崔济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手里拎着两个小酒坛。

书生提起酒坛,道明来意:“听闻黎姑娘感染伤寒,特来探望。小生家中有祖传的酿酒方子,特为姑娘配置了些药酒,每日饮上一盅,有温通血脉、祛散风寒之效,望姑娘莫嫌弃。

没等黎昭接话,门侍凑到她的跟前小声耳语起来,说这人已经在后巷转悠几日了,不叩门、不打扰,默默无声地踟躇徘徊。

黎昭不露声色,示意门侍退避,然后走到崔济面前,视线移向他拄着拐,“就医了?”

“已听从姑娘的建议,开始在太医院医治了。”他稍稍拉起宽大的裤腿,略带腼腆道,“绑了板子。”

“那该多休息才是。”

崔济点点头,拎着系酒的绳子,叩白了指甲。

局促显而易见。

黎昭从没与这般腼腆的男子打过交道,仿佛说一句话,他就会碎掉,可就是这样腼腆的人,在面对歹人的施压时,又倔又刚。

黎昭朝他伸出手。

崔济愣了愣,方明白她的意思,赶忙将两小坛药酒递到她的手上。

“谢了。”黎昭接过酒,知他腼腆不好意思进府做客,也就没虚假客道,“你能自由出入皇宫,说明陛下将你当成了邱先生的门客,礼遇待之。好好把握吧,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身边多良善,巴结你的人会与日俱增,不乏权贵,所以,无需

再畏手畏脚。”

“善”“恶”很多时候也是与眼见有关的。

崔济也算聪明人,一点就透,他垂眼笑了笑,清秀的面容仍旧腼腆。

他始终没敢抬眼与黎昭对视,连告辞时,都是默默作揖,然后一瘸一拐融入春阳中。

一旁的迎香和门侍对视一眼,甚至没弄清,这书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暮云合璧,漫天彩霞,崔济缓慢走在去往宫城的路上,最终因腿脚不便,雇了一顶小轿。

平日拮据的人,花点银子,心疼不已。

他挑帘望向天边的云,薄云如影随形,而他是天子相中的一张牌,在天子无暇他顾时,扮演影子,做天子与黎昭的传声筒。

他要详细了解黎昭的喜好,一五一十向天子禀告,复刻互动的场景。

可即便自己是一座透明的桥梁,真的能拉进天子和黎昭的距离吗?

只怪身为帝王者,日理万机,不能时常出宫,更不能把大半精力放在儿女情长上。

假以时日,随着自己与黎昭越走越近,他会成为天子的一重分身,至于天子何时收回分身,不是分身能说得算的。

崔济歪头靠在轿子上,自知几斤几两,做提线木偶,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多嘴一句,就是僭越,自毁前程。

月出江畔,浮光跃金,滟滟随波流转,拉长了璀璨。

黎昭在江畔久久伫立,感受流水缱绻、春风萦回,快要闷坏的她,释放了情绪。

可当她脚步轻快地回到侯府,看到狼狈不堪的黎时,心口猛地一震。

踏春回城的途中,大都督府的将士护送长公主先行,其余闺秀乘坐自家马车陆续返程,而行在最后头的侯府车辆,遭遇了山匪。

大批护送长公主的将士闻讯折返时,车夫和侯府扈从倒地不起,黎香失踪,车内钱财一扫而空,只剩下躲在马车暗阁内的黎蓓。

黎查的母亲傅氏紧紧扣住黎的肩,“为何查查被掳走,你却没事?!”

黎蓓惊魂未定,脸色煞白,不停摇头。

当车夫和扈从与大批山匪恶战时,她先行躲进暗阁,哭哑了嗓子求黎香别再挤进来。

暗阁只能容纳一个人,黎香又气又怕,最终还是成全了她,亲手合上阁门。

没一会儿,山匪的大笑和黎香的哭声就传进了耳中。

骆氏颤抖着手,当即掴了她一个耳光,“你说话啊!查查是不是遇害了!”

黎蓓使劲儿摇头,“他们没有杀杳杳,也没糟践查查,只是把她带走了。”

她没有听见布料撕扯的声音,山匪的笑声和黎查的哭声也只持续了片晌,说明山匪没有在马车上行龌龊之举。

傅氏气得嘴皮子发抖,“被抓走与被糟践有何区别!那些都是亡命之徒,会放过杳杳吗?!”

佟氏听不下去了,挡在女儿面前,“遭遇劫持,又不是蓓儿的错,你们一味责怪她,就能救回查查吗?当务之急,是派人去寻人!”

傅氏哭得肝肠寸断,崩溃之际看向黎昭,“昭昭,香香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派人去救,哪儿还来得及!

黎昭握紧双拳,指甲抠进掌心,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看向管家,一字一顿道:“吩咐下去,向外放出消息,就说三小姐有惊无险,已安全回府。

人言可畏,不管黎查有无脱险,都要扼止住风言风语,保住黎查的清誉。

即便清誉在性命面前不值一提,但先保住再说。

怀着仅有的一丝侥幸,黎昭带领府中众人连夜前往城外西郊,她没有乘车,跨马直奔事发地。

夜雾起,山岚朦胧,丝丝凉意穿透衣衫。

黎昭望着被士兵盖了草席的侯府车夫和扈从,一阵阵寒凉自脚底窜起。

留在原地的将士不多,据他们说,这一带靠近皇城,自从二十年前的大清剿过后,就再无山匪出没,想是新一批亡命之徒落草为寇。

此番负责保护长公主的将士来自齐容与统领的鹫翎军,折返回来的大批将士也已随主将去追赶山匪,尚未传回消息。

夜越深,希望越渺茫。

黎昭心怀自责,带人沿山路追逐,默默期许妹妹能化险为夷。

另一边的崎岖山路上,被山石砸得人仰马翻的将士们痛呼连连,一小拨越过山匪乱石偷袭的将士继续驱马前行。

中年副将张宏扇狠甩马腚,凑近最前方的一人一马。

“头儿,前方山路更为崎岖,恐要弃马追赶了。”

齐容与驱马不停,身体前倾,减小阻力,左挎长刀,右挎竹剑,没有副将的顾虑,一往直前。

还没到弃马的时候,言之尚早。

只要他逼得够紧,就能扼杀山匪伤害侯府三姑娘的机会。

管不了那么多,追就是了。

“驾!”

胯下骏马穿梭山地,马蹄铮铮,如履平地,将身后下属甩开大段距离。

可当他追到山匪的队伍“尾巴”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网上带刺,根根尖利。

齐容与仰起头的同时,脚踩马鞍,用力跃起,同时长刀出鞘,挥向大网。

长刀削铁如泥,何况区区一张带刺的织网。

只见他破网而出,稳稳落地,反握刀柄横在身前。

山中风阵阵,黄沙卷叶,萦绕刀身。

一群山匪将之围住。

人墙之外,黎查被一人扛在肩上,惊恐地看向这边。

“救我!”

肩扛黎查的山匪头子讥讽道:“救你?他自身难保。”

?翎将士没有跟上来,只有齐容与一人与数十山匪正面对峙。

齐容与个子高,掠过人墙,看向山匪头子,“把人放了,条件随便开。”

山匪头子哈哈大笑,“除了你自刎,没什么好商量的。”

被围困的青年也跟着笑了,却是谩笑,“张宏扇许了你们多少好处,让你们如此卖命?”

“什么?”山匪头子愣住,没想到会从青年口中听到蓝翎军副将的名字。

“不必演了,又不是真的山匪。”齐容与分析道,“其一,在北边关,多强悍的山匪,都不敢劫持官眷。劫持官,等同自掘坟墓。其二,我身为蓝翎军主将,即便只对长公主的安危负责,也要照顾到官眷们,你们掳走人质,一路西窜,而非四散

山头,实为请我入瓮。其三,无坐骑,战力折半,我的副官建议我弃马前行,是希望我有去无回。其四,随我而来的下属迟迟没有赶到,必是受人阻拦,与张宏扇脱不开关系。再者他年纪大了,不除掉我,怎么晋升主将?”

这场劫持蓄谋已久,只是恰好绑架了侯府的姑娘。

于情于理,齐容与都是责无旁贷的,必须安全带走黎香。

山匪头子夹了夹眼,忽然大喝一声:“弟兄们,张将军说了,砍杀此人头颅者,赏银百两。”

山匪们开始排列阵型,围绕齐容与不停移动。

齐容与笑问:“百两而已,我加码,如何?”

“少废话,我们也有道上的规矩,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对不住了小兄弟!”

“谈不拢啊。”齐容与面容渐渐严肃,收敛了笑意,转瞬迸发出杀气,“那就干!“

话落,青年向前跨步,双手握刀,斜劈而下,愣是将排出阵型的人墙劈开一条斜缝。

血溅脸庞

在一个自小上阵杀敌的边关雄狮面前?瑟阵法,等同班门弄斧。

厮杀一触即发,飞沙走石,刀光折木,惊飞山中雀。

黎查扬起脑袋,看着被围杀的挺拔身影,心惊肉跳,或许,他是能带她通往生路唯一的光了。

黎查认识他,祖父死对头的小儿子,与嫡姐黎昭交往甚密。

黎香悲伤又希冀,希望能够逃过此劫,或许,她还能成为这名男子与嫡姐的小红娘。

或许,或许。

前提是,活下去。

峭岫高耸,缭云稀薄,朦胧起伏的山脉间,泉水激石,泠泠作响,隐有鸟兽声。

血腥味弥漫开来,孤鹰夜鸣,秃鹫盘桓,狼群伺机,到处充满凶险。

圣驾抵达时,黎昭已被赶回来的张宏扇拦下。

追踪山匪的将士,除他一人,全都死在途中,包括主将齐容与。

半百的中年副将浑身是伤,连滚带爬跪到圣驾前,哭得肝肠寸断。

“齐将军临死前,向末将高喊‘走,走‘,末将只能苟延残喘,回来报信!陛下,我们尽力了!”

黎昭麻木地听着,目光始终锁在向西的山路上,眼见为实前,不愿信他的说辞。

天快亮了,雾却浓郁,阻隔视线。

萧承驱马上前,没有立即安慰黎昭,而是居高临下看着悲痛欲绝的张宏扇。当收到黎家三姑娘被掳的消息时,萧承丢下手头的要事,驾马前来,可不是来听谁卖惨的。

抬了抬手中马鞭,他示意张宏扇靠近,又以马鞭末端在中年男子的脸上轻划,刚要戳穿,忽见浓郁白雾中,隐约走来两人一马。

月落参横,鸟兽嚎,穿透雾气,回旋在每个人的耳畔。

修皙清俊的青年走出夜雾,左手握在右臂上,指缝渗血,碎发随风扬起,嘴角淤青,几分战损,几分英挺。

他的斜后方,跟着一匹骏马,毛发油亮,高昂着脑袋。

另一侧跟着个鹅黄衣裙的小姑娘。

萧承一只手扣在张宏扇的眼眶上,怔怔看着这一幕,余光中,一直缄默的黎昭迈开步子,朝那边跑去。

黎昭先在齐容与的面前顿了顿,随即抱住鹅黄衣裙的小姑娘。

两姐妹紧紧相拥。

萧承没有在意被自己按在指腹下的张宏扇发出的惊恐声响,目光始终落在黎昭身上,眼看着黎昭松开妹妹,转身,垫脚,一把抱住高大的青年。

恰好天边鱼肚白,缕缕光线穿云层。

雾气散去。

刚刚苏醒的天地,一片清霁。

像是被什么刺激到,萧承按在张宏扇眼眶上的手指加重了力道。

在一声哀嚎中,指腹染血。

那张英俊的面容微微抽动,一瞬不瞬盯着拥住齐容与的黎昭。

黎昭垫脚搂住齐容与后颈的同时,青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弯下腰身。

“BE......“

浑身血污的青年拍了拍少女的背,温声提醒。

黎昭却收紧手臂,没顾及外人的眼光,不知该以怎样的方式报答他。

好像只有拥抱才叫她心里踏实。

黎查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多亏了他。

是他几乎拼上性命,保住了黎香。

“多谢。”

齐容与微着身子,被少女抱个满怀,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消散。

可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他轻轻拨开黎昭的手,一步步走到御前,拇指顶开刀身,一刀砍向张宏扇的心口。

为自己,也为无辜惨死的数十人。

“末将先斩后奏,请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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