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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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风吹柳絮,簇簇落碧砌,黎昭和齐容与来到御前时,帝王正坐在碧砌上,备下一盘棋。

请君入瓮。

“早听说齐卿棋艺高超,朕还未领教过,今日得闲,不如切磋一二,三局两胜。“

碧砌之上,矮脚棋桌的另一端,摆放有一个蒲团,是留给齐容与的,而帝王席地而坐,干透的青衫铺就在青石阶梯上。

两罐棋?,黑白棋子,像是对垒的双方还未摆开阵法,蓄势待发。

齐容与越过黎昭和一众御前侍卫,坐在蒲团上,执白子先行。

萧承挑眉,“不谦让一下吗?”

“臣知陛下习惯执黑子。”

萧承捻起黑子,落于星位。

两人交替行棋,速度极快,心无旁骛。

黎昭被曹顺请去一旁的小楼歇息。

少女坐在太师壁前,没有接过老宦官递上的茶水。

这三局棋不知要下到何时,比耐性,她不如萧承。萧承可以做到与异己笑里藏刀,前世有不少权臣就是在与萧承的拉扯中放松了警惕,才败下阵的。

“大总管,你与家祖也算老相识,能否透露一些陛下的打算?”

少女说得委婉,何为打算,不过是对付她与齐容与的手段罢了。

曹顺将沏好的盖碗放在角几上,苦笑着坐在下首,有促膝长谈的意思,这让黎昭提高警觉,知曹顺充当了萧承的说客。

老宦官挠了挠粗眉,就像寻常人家的老翁,絮絮叨叨,“咱家是看着你长大的,知你自小喜欢陛下,虽乐见其成,但也无奈于妾有情、郎无意。可不知从何时起,你不再亲近陛下,陛下反而放不下了。陛下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不达目的不罢

休,很多时候不讲道理的。”

作为御前首席侍从,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非议天子,可此刻作为说客,他语重心长的同时又夹带暗示,暗示黎昭要考虑后果。

小楼客堂窗明几净,几缕午阳斜照,有细细浮尘飘渺,引人懒倦,可黎昭在缕缕光线中正襟危坐,没有丝毫放松。

平静之下往往蕴含着暗流,萧承太平静了,远不如暴怒来得直接干脆。

当老宦官从衣袖里取出一道圣旨放在她未动用的盖碗旁,黎昭如临大敌。

果然是先礼后兵。

“这是什么?”

“赐婚圣旨。”

曹顺面露复杂,平心而论,他不想插手他人姻缘,可这道赐婚圣旨,何尝不是颁给他的!他要带着圣意,徒手撕人姻缘。

黎昭盯着未摊开的圣旨,脸色煞白,甚至不愿亲手打开,可最终,她还是摊开圣旨,一目十行,看到了齐容与的名字,是颁给齐容与的赐婚圣旨!

一妻一妾,坐享齐人之福。

妻为宓府六小姐,妾为贺云裳。

“陛下疯了吗?”少女握着圣旨一拍角几,粉润指甲泛起白痕,君子成人之美,他非但不做君子,还要做小人!

为帝者,宁做小人,也要拆人姻缘,不是疯了是什么?

看少女太过激动,曹顺赶忙道:“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你………………”

“只要我放弃齐容与,这道圣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对吗?”

曹顺快要劝不下去了,“是的!”

“陛下的手段好脏!”

齐容与此生最厌恶的事之一就是妻妾成群,萧承是在诛心。

她和齐容与猜到,萧承会顾虑他们的世家背景,权衡利弊,不会做得太绝致使臣子产生异心,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萧承会以“奖赏”的方式直戳人的底线。

他们低估了萧承的扭曲。

“我要见陛下,单独见他。”

“......好。”曹顺走出几步,回头看向低头耷肩的少女,欲言又止,再多的劝说都显得苍白虚假。

小楼外,一胜一负的青衫在听完老宦官的耳语,没有再行第三局,起身看向对面的青年,淡淡笑道:“留个悬念,未完待续,留白余味。”

齐容与看着青衫走向小楼,舒展的眉慢慢蹙起。

黎昭只要求面见陛下,说明这决定胜负的第三局的走向,于自己不利。

**

小楼内,黎昭看着帝王屏退所有侍从,慢慢来到她面前。

四目相对,一个空洞,一个复杂。

“陛下闹够了吗?”黎昭拿起圣旨,掷在地上,“闹够了就废了这道旨意。”

谁能想到,“闹”之一字,会被用在帝王身上。

萧承也不恼,慢条斯理坐在一旁,拿起黎昭未动用的茶汤啜饮一口,又苦又凉的滋味蔓延在味蕾。

别说帝王,就是君子都不该出尔反尔。赐婚一事,是他出尔反尔,可他看不得黎昭与别人亲近,看不得黎昭将昔日对他的喜爱转移到另一人的身上!

“昭昭,是你先招惹朕的,不是吗?”

黎昭不想多做辩论,“那你惩罚我好了,作何要糟践一个无辜的人?”

“你远离齐容与,朕自会作废这道圣旨。”

他做不到逼迫黎昭入宫,也做不到成全她与别人双宿双飞。

黎昭扣紧扶手,才抑制住想要争吵的冲动,可萧承接下来的话,令她如坠冰窟。

“如若不然,朕再加码。你不是讨厌黎吗,朕将她赐给齐容与做平妻,如何?齐容与或许会为了你抗旨,但他的族谱上,会写下这些女子的名字,一辈子跟着他,你做不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够了!你够了,萧承!”

“妥协不了吗?可人都是会妥协的,朕何尝不妥协?朕不杀他,已是仁慈!”

黎昭含泪瞪向他,强行抑制泪水落下,“你不杀他,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可与家祖争兵权。你不杀他,是因他背后的七十万北边关兵力,你怕激起懿德伯的逆反心。你不杀他,是权衡了一个个利弊,而非妥协!”

“你只看到了你看到的一面,怎知朕没有为你妥协?!”萧承使劲儿戳戳自己的额,他近来屡屡梦魇缠身,梦中有一道声音,反复提醒朕,保黎淙,保黎淙,他若不妥协,早就借着黎淙南下的机会,拉拢十二将率了!

这些事,他没有道明,因不切实际而难以接受,但保黎淙,是维系与黎昭关系的必经之路。

青衫曲指叩了叩桌面,一道婀娜身影从后堂走出来,是黎昭最不想见到的人。

贺云裳曲膝见礼,有唯命是从的麻木,也有报复的快感,“能服侍齐将军,奴婢荣幸之至。”

黎昭耳畔嗡鸣,如有闷雷滚滚,她起身站到贺云裳面前,冰凉凉地睇她,随即转身甩了青衫一巴掌。

清脆,清晰。

贺云裳惊愕不已,厉声呵斥:“黎昭,你胆………………”

“住口,退下。”萧承打断贺云裳,面色如常地看着黎昭,“朕给你三整日,与他做了断。”

午日焕赫绚烂,等候在小楼外的侍从们却心心眼眼,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除了齐容与。

青年坐在棋盘前,耐心等待黎昭,强大的意志力克服了浮躁和忐忑,从容自若。他指尖抵住一颗棋子,用另一只手打转,看棋子在棋盘上陀螺式旋转。

小楼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时,打旋的棋子慢慢停了下来,落在小目的位置。

齐容与起身,看着黎昭朝这边走过来。

少女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瞬不瞬盯着棋桌旁的青年,想要开口唤他,声先哽咽。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青年朝她跑来。

倒下的一刻,耳畔同时响起两道声音。

“黎昭!”

“昭昭!”

在黎昭晕厥的一刹,齐容与迈开步子,萧承面露担忧,再迈开步子,稍晚了一步,被齐容与抢了先。

几乎是下意识的,两名男子大打出手,抛开君臣的身份,只剩较量。

齐容与横抱黎昭,在萧承的出拳下,迅速后移,跃下石阶,单膝跪地,稳住身影,以双臂和支起的膝头,支撑黎昭的身体。

他低头看向陷入昏迷的少女,眉头更紧,随后站起身,直视石阶上的帝王,“这就是陛下喜欢她的方式。”

伤害不断、纠缠不休。

萧承睥睨着石阶下的青年,这个被他赋予厚望,有机会改变朝堂权势平衡的年轻将领,以他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背刺了他。

他看着齐容与转身,没有阻拦,说过要给黎昭三整日的,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急驰的侯府马车上,黎昭被齐容与平放在小榻上。疲惫的少女蜷缩身体,闷头在被子里。

齐容与坐在一旁,试了试黎昭的脉搏,即便不怎么精通医术,也知黎昭脉象紊乱。他附身弯腰,用额头贴了贴黎昭的额,确认没有发热迹象,才稍稍放下心。

大手握住少女纤细的腕骨,安静陪在一旁,不急着询问她与帝王发生了怎样的摩擦。这会儿的黎昭,脆弱易碎,急需休息。

脆弱易碎………………初见黎昭,少女站在暖棚拱桥上,手提金缕鞋,冉冉如朝阳。

今日的黎昭,同样是在拱桥上掩起了暖光,变得憔悴。

想起老侯爷那句“你的昭昭妹妹在发光哩”,齐容与握紧黎昭的腕子,在她耳边轻唤:“昭妹。”

这是他第一次更换对黎昭的称呼,带着怜爱和疼惜,不知处于昏睡的少女有无听清。

途经崎岖路段,马车晃晃悠悠,齐容与将黎昭抱进怀里,以免她被颠簸得不舒服。

齐容与贴着黎昭的脸,感受她的体温变化,从冰凉到温热,一点点升温。

听到一声呜咽,齐容与低头观察黎昭的反应,猜到她处在噩梦中,立即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哄孩子似的安抚着。

睡梦中的少女渐渐平静下来,一只手紧紧攥着青年的衣襟,缓缓睁开眼,目光几许迷离。她抬起脸,盯着他的下颔,“几时了?”

齐容与挑开帘子看一眼天色,“差不多未时过半了。”

“陪我睡会儿。’

齐容与愣了下,不自在地笑笑,脱去甲胄和靴子,躺在小榻边沿,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不得不曲起。

黎昭侧卧,将被子匀给他,枕着他的手臂闭上眼。

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上面曾挂过潮湿的泪液。

齐容与僵躺不动,视线被少女恬静明艳的脸蛋吸引,心跳如鼓。

情窦初开的人,如同掌心温养出一颗珍珠,越酸涩,珍珠越圆润饱满,说白了,情窦初开的人,愿意将酸苦留给自己,爱意留给掌中珠。

“昭妹。”

“你在叫我吗?”黎昭睁开眼,眼底映出男子的轮廓。她伸出手,描摹他的眉骨,为他展眉,“你跟别人睡过吗?”

这话让青年怔了怔,他抓住黎昭的手,摇了摇头。

黎昭笑了,靥甜美,心苦涩,一个连初次还保留、厌恶三妻四妾的男子,不该被一道圣意毁了至纯至真的心。

她抽出手,捂在他的心口上,感受这份至纯至真。

“你喜欢我吗?”

“说什么傻话。”齐容与盯着她慢慢变得酡红的脸蛋,心里忽上忽下,“告诉我,陛下逼你承诺什么了吗?”

黎昭没立即应答,单手挑开自己胸前的裙带,拉下衣领,露出一片白皙滑腻,“你要不要.......试试?”

齐容与赶忙替她掩好衣领,俊面泛起可疑的红。

黎昭顺势将他扑倒,大着胆子跨坐在他的腰上,拉低两侧衣襟,露出漂亮的肩颈,“真的不要吗?”

齐容与一把抱住她,小臂绷起条条青筋,磨着后牙槽帮她重新穿好,“不许做傻事。”

黎昭没再折腾,被浓浓的喜欢和珍视包裹,可越这样,心越煎熬,“齐容与,以后别喜欢我了。”

“黎昭!”

黎昭退出他的怀抱,撇腿坐在榻上,也不去打理自己乱糟糟的仪容,就那么坐着,喃喃道:“别喜欢我了,我谁也不喜欢了。

齐容与扣住她的双肩,“告诉我,陛下逼你承诺什么了?”

“跟你无关。”

这一次,正如齐容与说的,五脏六腑都被黎昭气得俱,他扣住黎昭的后颈,跪坐起身,带着薄怒附吻她。

黎昭也不躲避,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迎合,眉眼倦倦的,空壳似的没有生气儿。

齐容与疼惜又生气,可转念一想,她才是有苦衷的那个,自己不该再逼她了。

将人按在怀里,用被子裹住,他望着起伏的帘子,若有所思。

等将人送至侯府后巷,也没有再追问,只抚摸着少女的脑袋,温声叮嘱道:“回去好生歇着,别去考虑糟心事。”

他退开些,在夜幕中舒展眉头,她希望他展眉,那他就不愁眉苦脸的,“走了。”

面朝黎昭,青年笑着后退,挥舞双手,待转身之际,肃了面容,默不作声回到伯府,连夜寄出三封书信。

母亲姜渔、三哥齐笙牧、七姐齐彩薇。

寄给三人的信函各不相同,但有一句共同的话。

“急,速来。”

寄给母亲的信中,还附加一句:“不肖子借东风,请娘亲携太宗皇帝亲赐丹书铁券来朝。”

齐氏一族,早在大赞皇朝太宗皇帝那一辈就战功赫赫,是当之无愧的将门望族,只是后来自削锋芒,不争权势,低调避世,轮到齐纵这一辈,才重掌兵权。

齐容与静坐一夜,次日如常上朝,在帝王有意无意地打量中,未显露任何异样。他笃定黎昭被帝王捏住了把柄,那他就强行斩断这个把柄,但在母亲、三哥、七姐来朝之前,他要做的是不动声色。

齐氏一族,如睡狮蛰伏北边境,一旦苏醒怒吼,朝廷也要震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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