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还是自己顾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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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还是自己顾自己吧

韩爌在仆人搀扶下,来到前院大厅,曹化淳和郭振明在等着,「臣韩接旨。」

韩面如死灰地跪下,家眷和仆人们躲在门后,悄悄往里看,各个都志忑不安。

曹化淳看着委靡不振丶恍如大病一场的韩,心中闪过一丝怜悯。

他看了看郭振明。

郭振明向他抱拳拱手,表示谦让。

曹化淳咳嗽一声,大声道:「韩,皇上有口谕,叫你去西苑紫光阁问话。

此外叫锦衣卫查抄你府上的文字。」

韩抬起头,又惊又喜。

没有来抄家,也没有说是抓自己下诏狱,只是去问话,说明此事还有转圜之地。

「曹公公,请容老夫换一身公服。」

等了一刻钟,韩换了一身官服,在曹化淳的陪同下了上了马车。

留在韩府的郭振明,挥挥手,几十个军校直扑韩府的书房,开始抄检起来。

到了紫光阁,朱由校一身朱色翼善冠服,在等着他。

「元辅先生来了,赐座。」

朱由校话语里还是那麽客气。

韩志芯不安地坐下半个屁股,低着头等待朱由校的问话。

「元辅,大同出事了,你知道吗?」

「回禀皇上,臣听说了。池仰圣等人,大逆不道,丧心病狂,人人得而诛之。

请皇上下诏,即刻派兵,平叛剿除。」

「洪承畴和卢象升在平叛,只是朕有些疑惑,需要元辅解惑。」

韩的老心肝吓得噗通乱跳,强装镇静地答:「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瑾是你的门生?」

「是的皇上,李仲鲁是臣的学生。」

「张光前和孙居相呢?」

「两人虽为晋人,但是与前吏部尚书赵鹤亭关系密切,情同师生父子,臣还听说他俩前些日子有去高邑拜访赵鹤亭。」

韩毫不客气地把**星卖了。

不过从皇上的反应来看,韩知道,**星的勾当,皇上心里早就有数。

「范永斗丶王登库丶靳良玉丶王大宇丶梁嘉宾丶田生兰丶翟堂和黄云发这八位晋商翘首,跟元辅有什麽关系?」

「回禀皇上,这几位晋商有赖太祖祖制丶朝廷体制,才能行走边关,出没漠南,聚得些钱财。

他们都倾慕圣学,尊师重道,每年都有捐出大批钱粮给到山西书院,如芮城的卜子书院丶灵石的龙吟书院丶太原的晋阳书院丶令德堂书院以及汾阳卜山书院,令不少寒门学子,能安心向学。

臣等晋籍官员,感于这些晋商造福桑梓,题字丶写诗,还收他们子弟列于门下...与他们多有往来。」

韩实话实说,他发现瞒是瞒不住的,不如坦白些。

回朝这麽久,他多少摸到了朱由校的一些脉络。

「锦衣卫探知,范永斗是大同叛乱的幕后主使之人。

他是山西巨贾,手段通天,大同三镇边军将领多被其收买,宣府张家口堡,悍然是范家堡还有他的同党王登库丶靳良玉等人,也是大方得很,收买军将文官,各据一方。阳和口丶镇羌堡成了王家堡,靳家堡。

数万三镇边军士卒,不认为是朝廷经制官兵,认为自己是晋商所养,是范家军,是王家军,是靳家军..:」

韩后背全是白毛汗,怒不可遏地大骂道:「这些商贾,臣以前只是以为他们不过贱卑贪婪而已,想不到如此狼子野心。

皇上,平叛之时,定不可轻饶了他们!」

朱由校不置可否,话题突然一转:「元辅原籍蒲州,对解州安邑的解池盐政,知道多少?」

韩听到这里,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皇上前面的话都是铺垫,这一句话才是关键相比之下,晋党最大的财力支柱是解池盐政。

范永斗等晋商出关做生意,获利丰厚,但风险也大。

加上中间分的人太多,地方官吏丶边军,还有商贾丶漠南蒙古人,分摊下来到晋党官员手里就不多了。

加上商贾狡诈,赚了多少钱他们不会明说,晋党也不知道其中的暴利有几许,只能晋商说是多少就是多少,分多少是多少。

解池不同,里面的盐就在那里,它不会跑掉。

一个河东盐政司衙门,就可以把解池所有的盐全抓在手里,出去多少盐,获利多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相比之下,淮东的盐场比较分散,盯的人也多。

南京勋贵百官要分一块。

江南士林官绅要分一块。

漕运方面要分一块。

淮东地方要分一块。

派下来的巡盐御史们代表京师势力也要分一块..

解池不同,它就在晋党口袋里,除了把京师打点好,其它势力休想伸手进来分一杯羹。

而河东盐政每年出盐,仅次于淮盐,覆盖山西丶河南丶陕西以及漠南蒙古各部落,一年获利数百万两银子,只需向朝廷缴纳几十万两银子,剩下的大家一起分,实在是不要太爽。

现在皇上突然问出这麽一句话,韩明白了。

皇上要解池!

普党是要钱还是要命?

现在锦衣卫在侦办大同谋逆案,已经查出张光前丶孙居相丶范永斗等人。

洪承畴丶卢象升正在率兵围攻大同平叛。

要是晋党坚持要钱,那麽锦衣卫就会查到晋党与大同叛军勾结的证据,洪承畴丶卢象升的平叛大军在攻下大同城后,肯定会搜查出普党与叛军勾结往来的书信。

大同平叛后,皇上秋后算帐,晋党被扣上谋逆造反的罪名一网打尽,满门抄斩,按族谱夷三族。

山西多少缙绅世家,都会像江南缙绅世家那样,被斩草除根,其中就有自己的韩家。

韩感觉自己在寒冬腊月掉到冰窟里,寒意直逼骨髓,连灵魂都被冻住。

原来皇上在这里等着自己。

朱由校静静地看着韩,端起桌子上的描金缠枝牡丹百花盏,喝了两口里面的茶水。

「元辅,请喝茶。」

韩下意识地端起茶盏,心不在焉地答:「谢皇上。」

半刻钟,韩还迟疑不决。

朱由校不客气地说:「看来元辅对解池盐政不甚了解,不如回去深入了解一下。

河东盐政,事关西北民生国计,不能再任由其这样滥漫下去,还有,锦衣卫初步查出,大同叛乱,与普籍诸多官绅士林有关联。

元辅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去浊扬清,为山西这山河表里之地,多保留几分元气。」

韩全听懂了。

就算晋党把解池盐政奉公,交给制置司,皇上不会全部救免晋党,只会选一部分罪轻的保全下来。

这一部分能躲过一劫的晋党名单,就由你韩来定夺。

很给你面子了。

韩心里哀叹不已。

皇上,你这是要臣的老命啊。

这个决断,老臣如何做得下去!

韩此时能体会到高攀龙丶**星面对东林党和江南士林覆灭时的惨痛心情。

可他老了,没有高攀龙的气节和风骨,也没有**星的坚韧和凶狠。

思前想后,韩起身,颤颤巍巍地高拱手长揖:「臣回去后,定会遵圣意,好生斟酌。」

紫禁城慈宁宫,大明朝的太皇太妃郑氏,脸色急得青一块白一块,厉声对跪在跟前的心腹胡尚宫说。

「洵儿怎麽这麽糊涂啊!哀家为他讨得那麽多良田,关着门享受就是,他干嘛出来惹是非,跟着其它藩王写什麽奏章,这不是给他自己惹祸吗?」

胡尚宫说:「福王这些年一直在洛阳王府里闭门修身养性,不与外面联络。

只是福王好文尊儒,喜欢邀文人墨客入府,吟诗作对丶写文论词。多半是那些酸儒秀才们,怂渔福王殿下。」

她抬起头,安慰道:「太妃娘娘,福王殿下再如何也是皇上的亲叔叔,其它宗室藩王吃挂落,也轮不到我们福王殿下吧。」

「糊涂!」

郑氏呵斥道。

「万历四十二年,洵儿赴洛阳就藩。袁家跟神宗先帝求情,又跟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纠葛,终于定下优待。

庄田两万顷,河南中州土不足,取山东丶湖广的良田凑足,籍没的张居正财业,尚存官的拨归福藩。

从扬州到安徽太平,沿江各种杂税拨归福府。

四川盐并的一部分收益划归福府。

请淮盐一千三百引。」

胡尚宫暗暗点头,这些优待可谓是国朝宗室藩王之最了。

福王就藩后,还觉得不够,巧取豪夺大量良田沃土,并设马店丶盐店丶炭厂丶竹厂等获取暴利。

可怜天下父母心,太妃娘娘为了福王,真是操碎了心。

郑氏还在说着:「现在呢,四川盐井收归四川盐业,沿江钞关悉数废除,淮盐整饰,三项优待被废除。

皇上虽然没有明面上下诏为张居正正名,但是赦免其子孙,检点家财悉数归还。福府此前拿到的张家财业,也被一并收回,归了张家。」

胡尚宫连忙说:「皇上步步紧逼,福王难道就坐以待毙?」

郑氏走到胡尚宫跟前,压低声音呵斥道:「你说这话什麽意思?难道要我洵儿学那代藩,举兵造反吗?」

胡尚宫吓得连连磕头,「太妃娘娘,是奴婢失言,请娘娘恕罪。」

郑氏眼睛里闪着寒光。

「朝野传闻,神宗先帝耗天下以肥(福)王,洛阳富于大内。

当今皇上寡恩薄义,刚戾自用,贪鄙好财。

怀虎狼之心,行自奋之志,不信弼辅,不亲宗室,代藩雄踞边关险要之城,有碍他整饰边军,收揽兵权,于是稀里糊涂地造反了。」

胡尚宫吓得浑身发抖,颤声道:「稀里糊涂?」

「可不就是稀里糊涂!

代藩护卫阿猫阿狗就那麽几百只。看家护院尚可,造反?

他又是国朝塞王,封地贫瘠苦寒。与蒙古人边贸又操持在晋商丶边军丶晋党之手,代藩只能喝点残羹剩汤,有什麽财力去招兵买马?」

胡尚宫颤声问:「那代藩?」

「朱鼎渭,生得稀里糊涂,活得稀里糊涂,恐怕死得也稀里糊涂。」

「娘娘,那福王殿下。」

「你明日寻得机会出宫,叫你侄儿立即前往洛阳,告诉洵儿哀家的口讯,不管他饮酒作乐,沉溺声色,总之他闭门谢客,不要再沾惹外面的是非。

他的那个侄儿,专任刑罚,暴虐薄情,千万不要被盯上。」

胡尚宫迟疑地说:「娘娘,我家侄儿转述娘娘口信,恐怕福王殿下不肯轻信,要不要写封密信,叫奴婢带出去。」

郑氏犹豫不决,「你所言极是。

洵儿虽然知道你侄儿身份,可此等大事,岂是轻易相信。

不过夹带私信出宫,可是大罪。

张嫣那个贱婢,把持六宫,禁内出入关防被她看得死死。

她正愁抓不到哀家把柄,要是被司礼监番子和入内直营净军搜出来,哀家就要吃挂落了。」

「娘娘,那怎麽办?此等大事,没有书信文字,福王殿下岂敢轻信。

娘娘又说事态紧急,福王跟随其他宗室藩王上疏,已经犯了皇上忌讳,要是再稍有不慎,被抓到短处把柄,殿下就大祸临头了啊。

必须要好生提醒他。」

郑氏左右为难,最后咬牙说:「好,哀家亲笔写一封简短书信。你我好生想想,谋个稳妥的法子,把此信带出去。」

「娘娘放心,万一被查出,奴婢宁可舍了性命也要保全娘娘。」

郑氏脸色愁苦,摇了摇头:「傻孩子,一旦被抓到,不管你舍不舍弃性命,事情都由不得你我。」

山西平阳府南边平陆县茅津渡,黄河对面就是河南布政司的陕州甘棠马驿。

这是一条贯通东西的官道,是西进长安丶直通甘肃,东出洛阳丶直抵开封的要道。

解池的盐运到这里,过了黄河,就可以沿着这条官道通向东西。

渡口里挤满了车马行旅,其中有两辆马车丝毫不起眼,跟普通商贾行旅无异。

一辆马车里,坐着一位身穿青袍,宛如奉命去查帐的帐房先生。

他就是范永斗。

正在跟旁边的心腹管事说话。

「强叔,大郎他...」

强叔悲戚地答:「大少爷在大同,被乱军杀了...乱军闯入范家商铺,大少爷严厉呵斥,结果被乱刀砍死。」

范永斗闭着眼睛,脸上能看到少许悲伤。

「大郎还是太年轻,以为大同之事是他居中联络,就自认为是下棋之人。

糊涂啊。

大火一烧起来,谁都不身免。

也好,跟他娘相聚与九泉之下,母子团聚..」

没错,范增栅虽为嫡长子,可他生母早逝。

范永斗续弦了一房正妻,生下数位子女,也都逐渐长大。

「强叔,南边的路?」

「老爷,南边的路很通畅。太太和少爷小姐们,现在恐怕到了襄阳,等着老爷去会...」

有人在外面敲响车厢。

「范掌柜!」

范永斗脸色大变,他可是化名邓氏商人,怎麽突然被人叫破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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