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8章 越挖越多的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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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说,董锐就明白了:

“迷烟?这么简单粗暴么?”

“如果顾娘子夫妇不是开窗睡觉,你有没有闻到特殊的气味?药烟的香气应该不会很快散尽。”

如果还有药烟气味残留,说明怪物已经来过。...

马蹄踏在官道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晨雾未散,车队如一条灰蛇蜿蜒于荒野之间,身后白松城的轮廓渐渐模糊,最终被山丘遮蔽。贺灵川坐在车辕上,手握缰绳,目光却始终落在前方那片起伏的西郊荒地??正是昨日他留意到赤鬃狼脚印之处。

“差不多了。”他低声道。

董锐会意,悄然退入后车,从货箱夹层取出一具裹尸布包,轻轻解开。里面是一具干瘦的老者尸体,面色青紫,腕上赫然刻着编号“乙七九六”,胸前压着半块镇魂铅牌。这是昨夜贺灵川冒险潜入地道时顺出的遗骸,虽仅残躯一段,却是白松城罪证中最铁的事实。

“你真要这么做?”凌金宝声音发紧,“一旦惊动巡城飞骑,咱们三人都得死在这荒野。”

“不死人,怎么换得天下知?”贺灵川冷笑,“若不放血,谁信新城之下埋的是万人坟?若不惊雷,谁听得见地底哀鸣?”

他说完,将尸体拖至路旁腐木堆中,又洒上几把安定香粉末??此物本是控制人心的毒药,如今反其道而行之,成了引兽的饵。赤鬃狼嗜腐肉,更对精魂受制之体格外敏感,镇魂铅的气息足以让它们发狂奔来。

三人重新启程,故意放缓速度,在荒径上留下清晰车辙与马粪。半个时辰后,远处林间忽起骚动,枯叶翻飞,草丛剧烈晃动。紧接着,一声低沉咆哮撕裂寂静。

来了。

第一头赤鬃狼冲出树影,肩高近人,赤色鬃毛如火焰燃烧,獠牙外露,眼中泛着幽绿凶光。它嗅了嗅空气,猛然转向腐木堆,扑身而上,撕咬起尸体。不过片刻,又有七八头陆续赶到,围绕尸体争食,嘶吼连连,血沫横飞。

贺灵川回头望去,只见群狼啃噬之际,那镇魂铅牌竟微微震颤,仿佛被某种力量排斥。而老者残臂指骨,竟在狼口撕扯下露出诡异弧度,像是生前曾剧烈挣扎,又被强行扭曲安放。

“他们不是简单杀人。”董锐喃喃,“是把人活着封进地基,用镇魂铅锁住魂魄,不让转世,也不让怨气外泄……这叫‘活奠基’!”

凌金宝脸色惨白:“难怪地下有脉动……那是千万冤魂在喘息!”

话音未落,远方尘土飞扬,数骑快马疾驰而来,正是白松城巡防营的飞骑卫。他们臂绣银蛾,手持长矛,脸上戴着防毒面具般的金属面罩??显然是为抵御安定香反噬所备。

“果然追来了。”贺灵川嘴角微扬,“我们只需拖延一刻钟,信鸦已飞出百里,直抵州府。”

车队骤然加速,但车轮陷进泥沟,一辆货车侧翻,木箱滚落,糖浆桶破裂,琥珀色液体汩汩流出。董锐趁机将另一包安定香粉混入糖浆,随风扩散。香气飘散,连远处狼群都顿了一瞬,眼神更加狂躁。

飞骑卫勒马喝令停驶,领头之人厉声呵斥:“尔等何人?竟敢私运禁物、弃尸荒野,勾引妖兽作乱!”

贺灵川拱手作礼,神色惶恐:“大人明鉴!我等乃驼城赵记货栈押运,昨夜离城时一切合规。这尸体……小人也不知从何而来!或许是流民偷藏车上,趁夜逃走时留下的?”

“胡说!”另一名飞骑拔棍欲打,“谁不知你们趟子手最擅藏匿违禁?搜车!”

士兵跳下马,开始翻检货箱。贺灵川不动声色,指尖却已滑入袖中暗袋,握住一枚火折子。

就在此时,荒林深处传来凄厉狼嚎。一头体型巨大的赤鬃狼王终于现身,通体漆黑,唯有脊背一道赤纹如血河奔流。它鼻翼翕张,猛地盯向飞骑卫身上佩戴的银蛾徽章??那徽章材质特殊,竟与镇魂铅同源!

“它认得那东西!”董锐脱口而出。

下一瞬,狼王怒吼,率领群狼猛扑而来。飞骑卫大惊,纷纷举矛迎敌,但赤鬃狼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扑倒两人,撕喉断颈,鲜血喷溅。其余骑兵慌忙调转马头,边战边退。

混乱中,贺灵川低声下令:“走!”

三人迅速扶正货车,扬鞭催马,沿着官道疾驰而去。身后杀声震天,狼影纵横,烟尘滚滚。直到翻过两座山岗,才彻底甩脱追兵。

午后,车队抵达第一个驿站??青石铺。此处隶属邻郡,不在白松城管辖范围。贺灵川三人刚下车,便见驿站门口立着一名青衣客,负手而立,眉心一点朱砂痣,气质清冷。

“齐先生?”凌金宝惊喜。

青衣客点头:“信鸦已至皇都,刑部密探明日便会出发查案。你们带出来的证据,也一并交予我吧。”

贺灵川从怀中取出布袋,递上前去。齐先生打开,先看安定香粉末,以银针试之,针尖立刻变黑;再观镇魂铅碎屑,置于玉盘之上,竟自行旋转,指向北方。

“阴煞聚而不散。”齐先生沉声道,“此物不仅用于封印,还被人炼成了阵眼核心。白松城地下,怕是一座‘镇魂大阵’,以万骨为基,活人献祭,压制某种极可怕的存在。”

“什么存在?”董锐问。

“要么是远古邪魔,要么……”齐先生目光幽深,“是即将觉醒的集体怨念。当一座城靠屠杀老弱维持运转,当千万冤魂不得超生,其怨气积聚百年,足以化为灾劫,称为‘民瘟’??百姓之怒,天地共震。”

众人默然。

贺灵川忽然道:“还有一事。昨夜我见抬尸人说‘工期紧’,说明地下工程仍在继续。他们不是为了建新城,而是为了完成某个仪式。三百斤镇魂铅只是开始,后续必然还有更大动作。”

“不错。”齐先生取出一封密报,“据细作回报,白松城主近日召见方士团,称‘七星归位,甲子轮回,时机将至’。他们要在下一个朔日,也就是七日后,举行‘合魂祭’,将所有被埋者的残魂彻底炼化,融入地基,使新城永固。”

“那是要把活过的痕迹全部抹去!”凌金宝怒吼,“连灵魂都不放过!”

“所以我们必须回去。”贺灵川平静地说。

“你说什么?!”董锐震惊。

“回去救人。”他目光坚定,“既然他们要在七日后举行合魂祭,那便是破阵的最佳时机。仪式进行时,镇魂大阵必开一线,若能趁机毁去阵眼,便可释放冤魂,瓦解骗局。”

“可你怎么回去?你现在是通缉犯!”凌金宝抓着他肩膀。

贺灵川望向南方,轻声道:“我不是一个人。”

三日后,白松城西门。

一辆送菜进城的农车缓缓前行,守卫正欲查验,忽听城内钟声急响??连敲九下,乃是最高警戒。

“怎么回事?”守卫皱眉。

旁边巡逻队奔来报告:“回大人,养老苑选址工地塌方,挖出大量骸骨,全是老人,有的还穿着二十年前的旧袍!百姓围观看热闹,快压到衙门前了!”

守卫脸色大变:“封锁现场!驱散人群!谁敢传播谣言,格杀勿论!”

就在这混乱之际,农车车板悄然滑开,两条黑影贴地而出,钻入排水渠。正是贺灵川与董锐。他们借齐先生安排的身份掩护,伪装成外地术士门徒,混入城中一支参与合魂祭筹备的方士队伍。

而凌金宝,则带着最后一份证据南下,直赴皇城。

城中气氛已然紧张。街道上巡更频率加倍,银蛾司全员出动,挨家挨户收缴“可疑文书”。安定香浓度更是提升三成,行人眼神愈发空洞,走路如同提线木偶。

贺灵川二人潜入北坊一处废弃祠堂??这里曾是本地宗族祭祀之所,如今被征为“合魂祭”临时法坛。他们撬开地板,发现下方竟有一条隐秘通道,直通城中心广场地底。

顺着通道前行数百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地下洞窟展现在前,高逾十丈,宽达百米,四壁镶嵌青铜灯台,火焰幽蓝。洞窟中央矗立一座圆形石台,台上堆满镇魂铅铸成的符文砖,层层叠叠,构成复杂阵图。每一砖上,皆刻一人名、生辰、死期。

而在阵图四周,整齐排列着数千具棺椁,皆未封闭。贺灵川走近一看,顿时寒毛倒竖??

棺中之人,并非全然死去。

有些老人双目紧闭,胸口微弱起伏;有些嘴唇开合,似在无声呐喊;更有甚者,手指抽搐,仿佛意识尚存,却被药物强行压制,沦为“活葬品”。

“他们没死!”董锐咬牙切齿,“这些人是被送来‘等死’的,等到祭典那日,再统一炼化魂魄!”

贺灵川蹲下身,查看最近一口棺材中的老者。其腕上编号为“丙零零一”,正是彭美的父亲。他胸前挂着一块木牌,写着:“待合魂,补基运。”

“补基运?”贺灵川冷笑,“原来新城所谓的繁荣昌盛,是拿活人魂魄当燃料烧出来的!”

正说话间,洞顶传来脚步声。一群身穿玄袍的方士列队而下,为首者面白无须,手持玉笏,正是白松城主姜元吉。他环视全场,满意地点点头:

“七星将临,甲子归元。七日后朔日午时,合魂祭开启。此阵一成,白松城可立千年不倒,百姓安居,妖魔辟易。诸位,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恭祝城主功德圆满!”众方士齐声应和。

待他们离去,贺灵川才缓缓起身,眼中燃起烈火。

“他们想用怨魂筑城,我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怨魂复仇。”

当晚,贺灵川潜入城主府密档房,盗取户籍总册。他发现,过去十年间,白松城登记死亡的老者共计一万三千七百余人,但官方公布的自然死亡人数仅有两千不到。其余一万一千多人,记录为“迁居外地”或“自愿退籍”。

谎言编织得如此精密,只为掩盖一场持续多年的系统性屠杀。

更令人发指的是,档案末尾附有一份《基运测算书》,明确写道:

>“新城气运需以‘纯阳壮魂’为引,辅以‘衰阴老魄’为基,阴阳相济,方可成就不朽之城。老者气血尽失,命不久矣,其魄最宜镇基。若每年献祭千人,连续十载,则城池自生护佑之力,风雨不侵,疫病不入。”

贺灵川将册子卷起藏好,心中怒焰滔天。

这不是治国,是吃人。

第七日清晨,朔日如期而至。

全城戒严,百姓被强制留在家中,门窗贴上符纸。街道洒满朱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香火味。合魂祭即将开始。

正午时分,城中心广场鼓乐齐鸣。姜元吉身穿祭服,登台主持大典。thousandsofsilvermothsreleasedfromcages,flutteringaroundtheritualplatformlikeaswirlingstorm.

贺灵川与董锐早已潜伏在地下洞窟,趁着仪式启动前的最后一刻,动手了。

他们将带来的赤鬃狼血涂抹在阵图边缘??此血蕴含暴戾之气,能干扰镇魂阵的纯净度。接着,贺灵川取出彭美留下的纸条、安定香样本、以及从老者口中撬下的牙齿(带有编号),一一摆放在阵眼四周,形成“控诉之阵”。

“我以真相为引,以血泪为祭。”他低声念道,“请诸位亡魂,暂勿离去。今日,有人替你们讨债。”

话音落下,异变陡生。

阵图中的镇魂铅砖开始震动,发出低频嗡鸣。那些原本安静躺着的棺椁,忽然传出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一声、两声……千声万声!

紧接着,第一具尸体睁开了眼睛。

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望向头顶穹顶,仿佛穿透了泥土与砖石,看到了久违的天空。

随后,第二具、第三具……越来越多的“死者”苏醒。他们的身体依旧虚弱,但灵魂已被唤醒,怨念冲天。

地面开始轻微震颤。

广场之上,姜元吉正念到关键咒语,忽然察觉脚下不稳。他低头一看,祭坛阵图竟出现裂痕,幽蓝色火焰转为血红。

“不好!”他失声,“有人破坏大阵!”

银蛾司立刻冲入地下洞窟,却发现场面已失控。数千具棺椁自动开启,老人们摇摇晃晃站起,步履蹒跚却坚定不移地走向阵眼。他们口中发出沙哑呼喊:

“我要回家……”

“我没病……我不想死……”

“你们骗我……你们杀了我……”

声音汇聚成潮,直冲云霄。

姜元吉面色惨白,尖叫下令:“启动终极镇压!引爆所有镇魂铅!宁可毁城,不可放魂!”

机关启动,整座阵图即将自爆。

千钧一发之际,贺灵川跃上石台,举起那枚从掌柜处偷来的旧户籍牌??上面写着“王陈氏,享年八十九”,正是东街王铁匠母亲的名字。

“各位!”他高声呐喊,“你们的名字没有消失!你们的痛有人记得!今天,我不求你们复仇,只求你们??**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

刹那间,万籁俱寂。

然后,第一声响起:“我叫李大山,七十九岁,原住南巷三号。”

第二声:“我叫赵秀英,八十二岁,纺纱三十年。”

第三声、第四声……到最后,数千个名字汇成洪流,在地底轰鸣回荡,撼动天地。

那股凝聚的意志,竟硬生生压下了镇魂大阵的爆炸能量。

阵眼崩裂,铅砖粉碎,冤魂化作点点星光,升腾而去。

地面剧烈震动,新城多处建筑开裂,塔楼倾颓。百姓破门而出,望着天际那场奇异的光雨,茫然又震撼。

而白松城主姜元吉,跪倒在废墟之中,手中玉笏断裂,口中喃喃:“完了……全完了……基运没了……”

三天后,朝廷钦差抵达。

白松城被查封,银蛾司全员逮捕,方士团尽数问斩。幸存的老人们被接出地窟,安置疗养。那份《基运测算书》被呈递御前,皇帝震怒,下诏废除“新城计划”,严查全国类似工程。

贺灵川站在城外山坡上,看着朝阳升起。

一名年轻女子跑来,眼含热泪:“您就是贺公子?我是彭美!我爹……我爹昨天醒了!他认得我了!”

贺灵川微笑点头。

远处,曾经灯火辉煌的新城,如今静默如墓。风吹过断壁残垣,仿佛仍有低语传来:

“我记得我活过。”

“我也记得。”

“我们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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