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命犯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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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命犯天杀

赵无崖望着铺满了一床的道袍,那叫一个眼馋。

「玄哥儿,你有九件袍子呢,匀我一件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姐姐说了,九为数之极,要少了一件,那成啥了,八拜之交啊?」

周玄打开衣柜,把道袍一件接着一件的用衣架撑好,挂在柜子里。

「你要眼馋,自己找裁缝做去,不过,比美貌,你胜我一分,但比气质,你可低我太多了,同样的版型,我怕你也穿不出来。」

周玄开着玩笑,那弹簧锁把柜门锁了,下了楼。

「玄哥儿,你最臭美啦。」

赵无崖望着穿了新衣裳的周玄,那叫一个妒忌,悻悻的跟着走。

……

大厅里,徐骊和余正渊两人,已经打定了主意,晚上要去听周玄讲书。

这两人,用算命先生的话讲,都是劳碌命,哪怕日子好过了,也是闲不住。

其馀戏班里,稍为混得好的师兄,哪个不是每天好茶水溜着,做点什麽事情都是让徒弟丶师傅们去办?

但余正渊丶徐骊,买菜做饭丶洗衣淘米,那都是亲力亲为,绝不把自己日子里的糟烂事,一股脑的丢给别人。

这短短的功夫,夫妻俩已经把周玄的店当成了自己店,觉得字画摆得不周正,就重新让小福子去买字画,家具哪里有点摇晃,便拿了捶子丶钉子帮着加固。

「这屏风也得换,福子,你们这边有没有好画匠,请一个人,我帮着他一起,把这屏风收拾收拾,拾掇好了,瞧起来也利索。」

徐骊询问着小福子。

「街头有一个画匠,我去请。」

小福子要往外走,余正渊喊住了他:「福子,等等。」

「大经理,有啥吩咐?」

戏班里,和师兄们亲近的人,都管他们叫「师兄」,但徒弟们,通常都喊「经理」。

周家班的四个师兄,本质上,便是硕大戏班的经理,经营管理着戏班的有序运作。

「外头的太阳太烈,你这东跑西跑的,也挺辛苦的,给你点毛票,整点冰梅汤喝。」

见是给自己零嘴的钱,小福子摆摆手,说:「大经理,不用了,少爷也给我发工资,发了不少呢。」

「玄子还给你发钱?」余正渊有些意外。

在周家班里,徒弟是没有工资的,最多有点跑腿帮忙的杂费。

别说周家班了,哪怕扩大到整个平水府丶其馀州府,徒弟都是领不到工钱的。

什麽叫徒弟?找师父带,学往后谋生的本事。

师父不收徒弟学费,徒弟不找师父领薪水,这放在井国人的思维里,是一桩很公平的事情。

余正渊也习惯了不给徒弟发工钱,但现在周家班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他也会捡着一些由头,给徒弟们发些顶风晒日的辛苦钱。

「发,少爷给我发了不少呢,有七丶八千了。」

小福子老老实实的说道。

在周玄用刺青做了几单大生意了之后,便和五师兄丶福子分了红。

五师兄拿得多些,福子虽然拿得少,但放在其馀店铺里,已经是顶高的了。

最近这些天,虽说五师兄去骨老会任职了,「净仪店」已经名存实亡,不再对外招徕生意,但周玄还是会隔一个星期给福子发一份「补贴」,每次从一两百丶到三四百,不算固定。

「你刚说多少?」

余正渊怕自己耳朵幻听了,又问道。

「七丶八千。」

「……」余正渊瞧着手中已经掏出来的毛票,顿时觉得有些寒酸,等回过神了,立马往回收了。

他又很是八卦的问道:「你都收了七八千,那你五师兄赚了多少?」

「他比我多一些,有两三万了。」

「我以为你们来明江府,是来吃苦的,合着你们来淘金的?我回头也给班主说说,我要来明江府做生意。」

余正渊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福子办事去,买些字画,再请个画匠过来画屏风。

「大经理,我先走了。」

小福子打了声招呼后,便出了店。

徐骊满脸笑意,说道:「老余啊,你可别眼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福份,小福子的名字里带福,就是有福气。」

余正渊笑着说:「我不眼馋别人,瞧着五师兄丶福子在明江府里跟着玄子吃香喝辣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福子这人,也真是好,实诚丶没坏心眼,最重要的是,周家班那麽多徒弟,玄子就爱找他耍,对他有眼缘,现在跟着玄子发了小财,那是他应得的。」

转眼间,在明江劫波之时,震得有些松跨的柜台,在余正渊的修补下,变得极平稳。

这时,周玄也衣袂飘飘的下了楼,他抚着洁净的柜台表面,感慨道:「大师兄,你这动手小达人啊,我这店开到现在,就没这麽整洁过。」

「你大师兄丶大师嫂在这里住上一天,给你店重新装修一下,往后你甭管是做生意还是居住着,都能舒坦些。」

徐骊边说,边打量着周玄的新道袍,笑着说道:「真行,真帅,咱班主的眼力介,真是没得挑,老余,你也瞧瞧,咱小师弟跟换了个人似的。」

「是帅,我回头也让裁缝帮着制件成衣。」

余正渊也衷心夸赞道。

这时,一直「懒狗」喝茶的云子良也说道:「玄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周家班的人,个个都长得俊俏貌美。」

「老云,瞧你说的,我们周家班是戏班,平水府最有名的冥戏班,徒弟丶师傅丶师兄都得上台亮相的,模样不周正,不给观众上眼药呢?

在我们周家班,长得丑的,扫院子都没人要。」

周玄说到此处,心情已然大好,

瞧瞧咱这店里,一屋子的俊男靓女呢……

……

师兄丶师嫂帮着张罗着店里的「再装修」,周玄和赵无崖这两个「寻龙道士」则上街算卦了。

还是按照上次的规矩,周玄每到一个路口,便用「四方钱」卜卦,算一算路口处该怎麽走。

今日的四方钱,带来运势不错,连着遇上三丶四个顾客,

有鞋店的大娘,也有私塾的女学生,但这些顾客,无一例外的,都找赵无崖去卜卦。

赵无崖捧着罗盘,忙得不可开交。

周玄有些奇怪,明明俩个道士,一路行来,算卦的主顾却只挑中赵无崖。

赵无崖也特好奇,中途还找女学生,指着周玄问:「那里也有个算卦道士呢,你们为什麽不去找他?」

「就瞧他穿衣打扮,一看就是富贵道人,他卦金估计也高,我们怕是付不起,你看起来就比较便宜。」

女学生很是实诚的跟赵无崖说道。

淦!

赵无崖差点气得冒烟,

他一路上还以为自己生意好,是因为他的寻龙道行抵达了新的高度,没想到是因为自己便宜?

这种污辱,不亚于往他脸上吐口水。

「回去了,回去了,伤了自尊了。」赵无崖作势要催着黑驴回家。

周玄却笑着拦住他,说道:「别介啊,崖子,便宜也有便宜的好呢,主攻下沉市场,顾客可不老少。」

「呸,我回去做件好道袍,我也好跟你一样,让人瞧着就是一个卦金很贵的道士。」

赵无崖掰着手指数,说道:「你瞅瞅我都算了些什麽卦?鞋铺的大娘,家里狗跑了,找我算算他家狗跑哪去了,

私塾女学生,暗恋老师,还找我算姻缘?有什麽好算的?直接移情别恋,爱上我不就行了吗,都不用算,百分之百能成。」

他现在幽怨得跟个怨妇似的,

但吐槽归吐槽,他和周玄还得继续走街串巷,虽说客人觉得他便宜,让他很是郁闷,但因此得来的香火,却实打实是真的。

两人从东市街,一直走到利苑大街。

骨老会的利苑大厦,便是建在这条街上。

如果说太平路,是平水府的经济最繁荣的区域,那这利苑大街,便是明江府的太平路。

这条街上的人,非富即贵,

各种大交易,都在这里纷繁有序的进行着,

在街面上,周玄瞧见了不少发传单的,他也接了一张到手里,仔细一瞧,是古玲派发的传单——今晚大都会,全场免费,供应瓜子丶点心丶啤酒,平水府第一的说书先生前来讲书,欢迎各位顾客莅临收听。」

「古歌星为了我的第一场讲书,花了很多心思宣传呢。」

周玄看完传单,把传单又递给了赵无崖去看。

「那晚上来听书的人,不得满坑满谷的?」

「那可不,免费,便宜,才是最大的竞争力。」

周玄正评说着事件本身,只听「咔啦咔啦」的暴躁揉纸声,一抬头,只瞧见赵无崖坐在驴子上,怒目圆睁着,

「不好意思啊,崖子,我才想起来,『便宜』两字是你现在的忌讳,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周玄笑着说道。

「你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玄哥儿,我算看出来了,你的嘴,坏得很。」

在赵无崖与周玄斗嘴的时候,忽然一阵声音,从街边的店铺里,传了过来。

「阎王点卦,请先生莫要推辞。」

熟悉的话语,听得周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来?」

昨日的阎王点卦,是赵无崖点的,到现在这副卦已经搁置了……要解崖子身体里「七叶尊者」的红尘困扰,得找到古佛,去哪儿找古佛?

现在又来一副「阎王点卦」,一瞧就是解决不了的红尘困局,周玄觉得这生意是没法做了。

但没信心归没信心,卦主是不能推辞的,他顺着声音,瞧了过去,只见一家皮草店里,有个光头老板,凝望着周玄,目光里透出些希冀来。

周玄正要开口询问:找我算卦,所为何事。

这话还没出口,光头老板,便三步并作了两步,跑到了周玄的面前:「小先生,我连着拜了三天的西谷真君,真君托梦,让我恭候一位道爷,能解我的困扰,

我一醒过来,就猫在店里等你啊,早上天气凉,我穿得少,可给我冻得。」

光头老板五大三粗,却直呼「天气冻人」,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很有反差感。

「不对啊,西谷真君让你恭候一位道爷,我们两个道士,你怎麽就直奔玄哥儿,也不问问我能不能解决问题?」

赵无崖问道。

光头老板挤了一抹笑,说道:「我看你穿得比较寒酸,怕是平日里接不到几趟生意,但这位就不一样了,衣袂之中,带着些许仙气,一看就是个富贵道士,寻他的卦主非富即贵,

我这人,赚了些小钱,不怕卦金贵,就怕便宜的办不成事……」

「踏娘的,老子现在不下驴,打得你满脸桃花开,算我早上没吃饭。」

赵无崖忍不了了,翻身下驴,要找光头老板好好比划比划。

「冷静丶冷静。」

周玄慌忙把赵无崖拦住。

六炷香的寻龙道士,已经有资格进入明江府的游神司,他真怕赵无崖一个不利索,给人当街打死了。

「今儿我卖玄哥儿一个面子,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说便宜,我给你脸打肿。」

「你个光头也是,讲话太直了,恶语伤人七分寒,给我崖子道个歉。」周玄两边打着圆场。

一顿好劝歹劝,加上光头老板诚恳赔礼,这事可算是翻篇了。

「不好意思啊,还以为你们俩人是同行,这同行之间,都是赤果果的仇恨,哪知道你们是朋友。」

周玄一听,怕是光头老板,也是说过相声的人,也挨过举报,不然能这麽恨同行?

……

一番客套之后,光头老板把周玄丶赵无崖请到了店里,

这是一家极高档的皮草店,装潢很精致,每一片地砖,每一寸墙皮,都透着奢侈二字。

精心陈设的皮草,先不说版型如何丶质地是否优良,光是售价,别说周玄了,连赵无崖这个「钢二代」都瞧得咋舌。

「这价格没标错吧,是不是多挂了两个零啊。」

「我们店的皮草,都供着达官显贵,价格高些也正常。」

光头老板介绍道:「平水府的白云绅士知道不?其中有五位,都是我的牙人。」

「你生意做得这麽大?」

周玄有些惊讶。

能让白云绅士做牙人,这老板的路子有点生猛。

「可不咋地,平水府一年售卖的山珍,皮草丶鹿茸丶兽血丶虎骨丶名菌丶人参丶药材,其中有八成,是我山头里运贩出去的,

你们别看我这家店面小啊,这只是我买卖里的一家店,而且也就是提供些样品,供客人挑选,真正走货,靠的是明江府丶平水府的二十四家木栈。」

豁!

这不是一般的光头,是个有钱光头,是隐藏的富豪光头。

「你都这麽有钱了,还能有什麽红尘困扰?」

周玄又说。

「困扰大着呢。」

光头说道:「我这个人吧,命有点硬。」

命硬?

瞧你的光头就瞧出来了。

周玄问道:「怎麽个命硬法?」

「克人啊。」

光头老板说道:「我二十岁结婚,到现在,娶过九个老婆,没有一个善终的,

活得最长的一个老婆,也就是结婚一年,眼看着都怀上娃娃了,她便得了怪症,不停吐血,三天之后,便撒手西去了。」

「那你不娶老婆不就完了吗?」赵无崖的脑回路,总是这麽清奇:「你克老婆,就别娶老婆了,安安心心搞事业,现在有多少家木栈来着?」

「二十四家。」

「那你给他翻个倍,搞到四十八家,老婆,只会影响你搞事业的进度。」

赵无崖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道爷,没有你这麽讲话的,我徐荆山,那也是个人,也想享受老婆热炕头,家里成群的儿女环绕啊。」

光头老板的名字叫徐荆山,他朝赵无崖诉着苦。

周玄则问道:「所以,你找我们,就是改改你这『克人』的命格?」

「谁说不是呢。」

徐荆山还说道:「克人是一方面,偏偏我还挺有女人缘,不瞒两位道爷讲,骨老会知道不?」

「知道啊。」

「有好几位骨老的老婆丶小妾,来我这儿买皮草,总爱跟我眉来眼去……有好几次……」

「你都把人给睡了?」赵无崖插嘴道。

「那骨老的女人,我敢碰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我是各种苦心劝说,才让她们死了勾引我的心呐。」

徐荆山很是诚恳的说道。

赵无崖却不信,说道:「你肯定睡了,睡了哪个骨老的女人,讲我听听,我一定不会说出去。」

「……」

徐荆山见赵无崖是油盐不进,实在没招,只能沉默的看向周玄。

打进屋,他就瞧出来了,周玄明显是个有城府的,不像赵无崖这位道爷,嘴里没个把门的,乱说一气。

「这位道爷,你给我拿拿主意。」

周玄仔细的盯着徐荆山,问道:「你真没睡?」

「真没有,要是我睡了,我徐荆山,断子绝孙。」

周玄听到发誓,仰头望着天花板,觉得徐荆山的重誓,似乎有bug……他命硬成这样,娶了那麽些个老婆,娶一个死一个,到现在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这和断子绝孙有什麽区别?

「我给你捋捋啊,你这人命硬,主要特徵就是克老婆,但偏偏又是个魅魔……」

「魅魔这个词儿……算了,魅魔就魅魔吧。」徐荆川觉得这词不妥当,但也不计较这一点真了,周玄高兴咋说就咋说呗。

「那我们换个角度想想,也别改命格了,你呀,就逛窑子,找窑姐解决解决你的生理需求,

至于儿孙满堂吗,孤儿院里收养些,义子义女多收点,同样也是天伦之乐,

这麽一算,不也是人道正伦,男欢女爱吗。」

「道爷啊,别挖苦我了,你帮我想想辙吧,我哪怕散尽家财……散尽一半的家财……我也想过点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老婆得是名正言顺娶过来的,儿子姑娘得是自己亲生的。」

徐荆川毕竟是个大生意人,话讲得那是滴水不漏,很是缜密。

周玄已经渐渐的体会到了徐荆川的悲情,这麽大个豪横老板,想吃什麽丶玩什麽丶喝什麽,那都不叫个事儿,

偏偏每一个老百姓都能享受的幸福,对于他而言,是镜中花丶水中月,他能不难熬吗?

「一切似乎都是你的命格引起的。」

周玄对赵无崖说道:「崖子,拿你的罗盘帮他算算,看看他的命,是不是真的有他说的这麽硬。」

周玄才入寻龙香不久,对于推演丶算命,还是一窍不通,崖子是「点穴派」的道士,这方面犹擅胜场,让他帮忙算算,也是合情合理。

「那我就算了。」

赵无崖手持着罗盘,拍响天池,转动起了罗盘上的天干地支,测算着徐荆川的命格。

周玄也没闲着,他仔细的凝望着徐荆川,竟无意中,启动了他的通灵特性——望相。

「嗒丶嗒丶嗒!」

赵无崖手里的「香香罗盘」,散发着脂粉气,转动个不停,机簧声响不绝于耳,

等到天干丶地支丶五行诸多内盘停止转动之时,他一瞧罗盘显相,便说道:「徐荆川啊,你的命,比你的光头硬多了,

命占天星,犯天杀,主杀伐丶强克制丶所遇配偶,无论命中五形是何方位,皆能天杀丶地克,你这是真不能娶老婆。」

徐荆川仰头叹气,说道:「你这卦象,和我前几年,花重金找的一位遁甲堂口的大香主,算得一模一样,难到真的没救了吗?」

「不对。」

周玄扭过头,对赵无崖说道:「你那卦象不对,徐老板的命,没有那麽硬,反而很弱。」

「你咋推理的?」

「我能望相,我望到徐老板的本相,是一个病弱书生。」

周玄对赵无崖说道:「你再重启罗盘,再卜一卦。」

「文弱书生……你以前当过书生?」赵无崖问徐荆山。

「哦,以前也曾寒窗苦读过。」

「那我帮你添一道读书气象,再帮你演算一遍。」

赵无崖手在罗盘的内盘上拨了拨后,重新启卦,这一次,卦相与上一副,天壤之别。

望着卦象,他先是好奇,然后是冥想,最后猛的睁开了眼睛,目光清亮的说道:「徐荆山,你的命格,被人篡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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