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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寇如此残酷。
看到他走近了,燕琅玉发出一声怪叫——不,只是一声嘶哑残破的呻吟。他的嗓子像是坏了,几乎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燕琅玉直勾勾盯着他,身体往床角缩得更小,褪去蜀锦华裳,抛去矜持姿态,瑟缩着,那样单薄……这才教人渐渐回忆起燕琅玉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桂鸿山不敢说话——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到最后索性连呼吸都屏住。他生怕吓着燕琅玉……他从没这么小心过,仿佛千钧之重悬于游丝,连呼吸都如履薄冰。他的视线无端就模糊,心脏随之开始发出窒痛,眼泪一颗又一颗,接二连三地砸下来……他又不敢哭了,生怕泪水掉落时也有了声音。
他从未见过燕琅玉这样狼狈,即便是瘾症发作时。
可见**之痛终有穷时,心魔之苦却无尽处。
这苦海无涯,望不到头。
“你为什么要救我?”
终于,燕琅玉说话了。
燕琅玉怔怔地嗫嚅着,问他。
“你为什么……要救我?”
燕琅玉絮絮地,又重复。目光那么空洞。
他忍不下去了,一把将人揪出来,往怀里摁,而燕琅玉就像被滚油泼了一身,在他怀里极剧烈地挣扎。
没有语言,床帏间很快弥漫了滞重的呼吸。
就这样一阵诡异的沉静,然后他听到了呜呜的哭声,嘶哑,残破……不像是燕琅玉发出的,像是从床下那个破烂脏污的人形傀儡的嘴巴里发出来的!桂鸿山还记得它,它从前被供奉在神龛里,锦衣绣裳,享万家香火诵声。
呜咽的哭声渐渐高了,直至,直至号啕……!
更漏弥声,天地宛然静止,只剩下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桂鸿山感到一阵肝胆俱碎的痛楚,他说不清这痛出自哪里,没有实处。胸前的衣料被燕琅玉的泪水打湿。渗入衣下是一抹寒凉,那块皮肤便隐隐作痛。接着,处处都痛。
一片混沌……
一场痛哭。燕琅玉终于力竭,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
睡得那么安宁。
像个真正的孩子。
第47章碎玉03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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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中,燕琅玉置身于一处洞府。
钟乳,寒湖,扑面而来是潮湿的冷。
周围那么静,呼吸带起回音。他的呼吸声可怖、狰狞。像濒死前的厉喘,或许是恶疾加身。
他睁开眼睛,血丝遍布的眼睛格外酸涩,勉强低头,望向寒湖中的倒影。剧毒掀起滔天痛楚,五内俱焚,可他坐姿犹然端正。
生殉大旻,这是他的宿命。
最初的痉挛与剧烈痛楚已经熬过去,五感麻痹了,血与汗也都流尽了,他干涸的身体正一点点失温。像一条春蚕,吐尽血丝,只剩下枯槁干瘪的身体。
他听到水声,一滴,坠入冷湖。
又一滴,不知从何处来,这一滴却坠在他的脸上。再一滴,接二连三。温热微咸,是泪。
他的的确确是死了,却又不知为何,他竟然感到空前的一阵从容平静。肩上的巍峨巨山终于坍压而来,其下万物碾作尘泥,他魂归黄土。压死在这山下,也是无上殊荣。
春蚕的一缕离魂回到了金笼,回到硬茧之内,像是婴孩回到襁褓当中。他睡得那么安详。
史官执笔,将他这最后一日载入万代千秋。
故国飘摇去矣。大旻王朝史载的末页,笔笔泣血,记载着“烈太子”的悲凉。
……来不及称帝。
凭什么?
凭什么?!
他披肝沥血,可天道如此不公——!!
什么天子,什么天道!
“天”,又在何处……!
“哈哈哈哈……”
燕琅玉凄凉地笑了,那笑声如斯恐怖。
眼前满是猩红,他艰难睁开眼时却悚然看到了大殿之内——墨玉地面,明黄帘帷……!
他如同死后新生。
……他的确重获新生。
春蚕破茧,已幻化成蛾,却不再是从前的洁白,处处透着诡异殷红,如血染就。
白蚕已死,血蛾重生。
他杀了檐下的春燕,吞噬了从前的茧,隔着一道金笼,他凭空生出艳红游丝,自罅隙中游走而出,如无数妖诡的细线,不断蔓延。
桂鸿山、韩歧、梁青、钟敏……无数人。他拿不起剑,挽不开弓,但他可以用这游丝缠绕他们、操纵他们!
这样惊艳的重生,却无人执笔记录……他要做那执笔人!
天地鸿蒙如初,他手持天子剑,正站在祭坛当中,倏忽一道惊雷,劈出天裂,罡风撕开浓云,投下金光万缕。
他身形瘦削,殷红的衣袖鼓动,如那血蛾。他以一种奇诡之力,屹立狂风之中。
黄泉碧落,祖宗也为他的“蝶变”沉默。
燕琅玉的肩膀正颤颤耸动着。在笑,还是在哭?他分不清楚。
……
黑阗阗的静夜里,燕琅玉醒了过来。
更鼓三击。
窗外,破晓前的天色浓黑如墨。
桂鸿山还睡着,但他已经醒了。
*
曦光初亮,桂鸿山睁开蒙眬睡眼,不经意的一个翻身,顿时被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燕琅玉安静侧卧在他身边,却是眉眼清醒,正静静看着他。
深深看着他。
“昨晚……我是不是突生恶疾?”燕琅玉见他醒了,凑上来轻声地问。那声音里还带着些虚弱。
桂鸿山两眼蓦地睁大,睡意褪了个干净,不可思议地回望着。
章见喜昨晚说过,琅玉或许半疯了,或许正常,这不一定。
担忧,探究,怀疑……种种情绪在桂鸿山心里翻覆酝酿。
终于,桂鸿山试探地问:
“琅玉……你还好吗?”
燕琅玉动了动唇,一时没答,隔了须臾才有些难以启齿地道:
“瘾症时时发作,不能自已……”
燕琅玉低垂着眼,像犯了错的孩子,“你别见怪。”
条理清晰,思维正常。
绝不是半疯之人。
一场春雨忽如其来。
曙色微明,南窗疏帘轻动,白雨跳珠,淅淅沥沥。
时辰尚早,正当好眠。
燕琅玉听了一会儿雨声,轻轻躺下,习惯了似的躺回他怀里。
“还是很困。”燕琅玉闭上眼睛,蹭着他的身体,像猫儿那样,攫取着人的温情。
投怀送抱,很稀奇。
桂鸿山有些意乱情迷。
是不记得昨晚的事了吗?桂鸿山疑惑着。
不记得也好。总之琅玉已经和他这样亲密了。他不敢妄动,就只是抱在怀中,皮肉都隔着极薄的衣料,温热紧紧相拥。桂鸿山一颗心渐渐落定。他有些窃喜,又隐隐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他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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