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会长等人面面相觑,尴尬起来。

那周算盘是个人精,急忙上前揽下责任,是他忘了请陈六子,大家都知道陈六子一直喜欢待在染坊不出,所以......都忘了他这个人。

“原来如此啊!”冯保亮微微颔首,朝陈六子道:“陈六子,我可参观一下贵处染坊?”

陈六子挠了挠后脑勺,迟疑道:“冯公子......你这是......?”

“我来周村收布,也想要考察一下周村的印染技术,如果谁家能入我的眼,我邀请他去京城开工建厂,我方开出的条件是......。”冯保亮伸出手掌来,“分红五五开,我方出资建厂,对方只需技术,投资额度是两万大洋,争取

年底开工,工厂管理权交给技术一方,我方不参与管理。”

陈六子呆了呆。

不仅陈六子呆愣住了。

李会长等人也都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去京城建厂?两万大洋总投资?

不用自家投资,只需技术,五五分红,全权管理!

娘的!

这是送钱啊!

京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老大爷所在地!

混好了......娘的!官都能做!

光耀门楣就在眼前啊!

呼啦!

所有人上前围了过来。

“冯公子,我!”

“冯公子,我可以!”

“冯公子,我家染坊有百年了,整个周村没有人比我懂染坊。”

“冯公子,选我家,我愿意降低分红。

原地只剩下李会长,李副会长和周算盘三人。

三人对视一眼,都急忙挤了进来。

李副会长和周算盘两人护着李会长挤了进来。

“别乱,大家都别乱!......冯公子,咱们去客厅去谈,你放心,有我们在,技术都不是问题,一切都好商量。”李会长连连欠身,一脸讨好道。

眼下,他内心陷入了极大矛盾。

到底是选官做?还是跟着人家冯公子挣大钱?

娘的,可以都选吗?………………

回来路上。

驴车拉着陈六子和柱子。

柱子赶车,回头不时频繁去看陈六子,他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神色。

陈六子躺在车板上,脑袋枕着双手,望着蓝天。

秋日的天空如宝石般湛蓝,无边无际地展开。

暖洋洋的太阳挂在半空中,光线柔和而不刺眼。

几朵白云悠闲地飘浮着,它们的形状不断变换。

微风轻轻地吹过,大街两边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好似在低语着秋天的秘密。

落叶如同金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它们有的优雅地打着旋儿,有的欢快地上下翻飞,最终轻盈地落在车上,落在陈六子脸上。

远处的古镇大街层层叠叠,苍翠中夹杂着一抹抹橙黄,那建筑轮廓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柔和,仿佛是一笔笔淡淡的墨迹,勾勒出天地间最宁静的边界。

柱子声音在陈六子耳边仿佛河边的浪花,连绵不断传来。

陈六子发现,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蓝天格外的蓝。

一片黄叶落在他脸上,陈六子拿起来细看。

这叶子已经发黄了。

从春天发芽到夏天浓郁,再到秋天发黄飘落,......这就是人生啊!

他想到了当年来到周村那一晚,那隆冬………………

没有周老掌柜,就没有他眼下的一切。

为此,十多年来,他一直努力报答着。

眼下,他要去京城,......周老掌柜同意吗?

他有些舍不得离开呢!

小时候的漂泊,让他遭受了大难,他永远忘不了那生死一线时刻,......忘不了曾经的凄惨遭遇。

只是......他已经长大了,他要一辈子窝在周村吗?

如同这叶子一般,从青年到中年,再到白发老叟,最终调落。

“东家,好消息!六子他......要上京城了!”

蓦然,柱子大喊。

陈六子回过神来了,这才发现到了通和染坊大门口,周老掌柜正在门口站着,他背后是周姑娘,陈六子急忙下了驴车。

“哦?去京城?怎么回事呀?”周老掌柜一脸惊讶,朝陈六子望来。

“哎哟,人家京爷夸六子是义商,要合伙去京城办厂子呢!”柱子抢先一步说了,接着一拍大腿,“哎哟,都争前恐后抢着去呢!人家京爷只认六子,谁叫咱六子捐赠了五十匹布?入了人家京爷的眼呢!”………………

柱子絮絮叨叨一番,讲了整个事情经过。

周老掌柜听了,呆愣片刻,之后笑了起来了,“好,好!六子,这是好事啊!咱们进去说,对了,人家真不让咱们再掏钱?”

陈六子笑着点头,“人家说了,钱不缺,只缺技术人才。”

“哦?......这分红?”

“五五开,咱们全权管理,像票号经营一样,人家东家不插手。”

“六子,你觉得……………?”

“爹,李会长也要去京城一趟呢!他私下对我说了,金公馆是......”陈六子朝周老掌柜耳边私语一番。

周老掌柜吓得身体一晃,整个人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等他回过神来之后,立即激动喝道:“去,必须去!”………………

傍晚。

周村火车站。

站台站满了送行的人群。

冯保亮一行三人已经入了车厢,三人望着送别人群。

李会长正在朝前来送行的李家亲属以及布行行会管理人员训话,官威十足。

而陈六子与周老掌柜,周姑娘,柱子等几人说话,大家满脸的依依不舍。

“呜呜呜呜呜!………………”前方蒸汽车车头传来笛声,那站台几名人员急忙高呼,催促李会长和陈六子两人上车。

李会长这才挥手,与陈六子一前一后登上了火车。

“哐当!”

“咣当!咣当!咣当!......

火车缓缓启动。

送信人群朝李会长,陈六子挥手,也朝冯保亮一行三人挥手。

冯保亮含笑挥手回敬。

列车穿过人群,冯保亮看到那前排的周姑娘眼泪掉了下来,抹泪挥手......仿佛生死离别一般。

眼下,乡下的姑娘还是淳朴的。

只是......在这将要充满了钢铁和火焰的世界,充满了苦难和剥削,......那眼泪是最廉价的。

过了片刻之后,列车速度步入正轨。

李会长和陈六子两人推门而入。

这次回去,李会长买的是头等票,坐的是头等厢。

头等厢座位宽敞,四排大座椅能够让四人躺下睡觉。

空间装饰华丽,地下铺有地毯,里面一间有洗手间,化妆室,卫生间。

这椅子是鹅绒铺的,一坐下去,周身密贴,软绵绵地,把人托住了。

文三和勇子两人坐到对面两排,两人脑袋靠近窗户,遥望乡下风景。

李会长在冯保亮对面坐了下来,神情有些拘谨。

陈六子坐在李会长旁边,四下打量着车厢环境,双眼充满了惊奇。

为了缓和气氛,冯保亮一笑,朝陈六子询问,“陈六子,离开家乡是什么感觉?”

陈六子挠了挠后脑勺,含笑摇头,“说不准,总觉得......舍不得,好像掉了东西似的。”

“哈哈!”冯保亮一笑,“说得好,古人言,有舍必有所得,将来,我定让你衣锦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