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你请说!”冯保亮含笑拱手。
冯保亮心想,早就等着你这话呢!
聂云台一笑,“我们听闻你要筹备中通纱厂,对了,还有津市的裕元纱厂,怎么?可有结果?”
这时候,聂云台神色露出一丝期待。
一旁的穆藕初也放下茶碗,做出聆听样子。
看样子,两人想要插手这中通,裕元纱厂,可惜………………
冯保亮苦笑,“老先生,你们来晚了啊!”
说着,冯保亮讲了昨天的消息。
听闻是段元首主持会议定了下来,聂云台,穆藕初两人对视一眼,都一脸的遗憾之色。
聂云台叹了一口气,“哎,确实晚了一步,早知道消息,我们应该早早来京才对。
穆藕初点头,皱眉看向冯保亮,“外面传言大华纱厂与西屋公司合作,以技术,机器贷款换百分之十股份,冯兄弟,是真的吗?”
穆藕初面露一丝严肃。
冯保亮含笑点头,“确实是!”
穆藕初听了叹了一口气,朝聂云台道:“如此看来,中通纱厂和裕元纱厂也必然是这种例子合作,我们沪市纺织业,也该尽快做出改变了。”
聂云台点头,“既然有例可循,这东洋,英资美资定然蜂拥而至。眼下还看不清楚什么情况,不过,最终会发生的。这对我们民族纺织业来说,是一场灾难啊!”
说完,聂云台有些复杂看着冯保亮,“冯兄弟,你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大家对此毁誉参半。我原本邀请你参加在沪市举行的华商纱厂联合会筹备会议,都没敢下定决心来请你。”
“哈哈!惭愧,惭愧!”冯保亮含笑拱手。
华商纱厂联合会?
这沪市的申报报道过,冯保亮还是有些印象。
当时,他有些狐疑为何无人请他参加?
眼下,水落石出了。
原来,在纺织业同行之中,他冯保亮算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先河,大家都有意见呢!
这正应了一句话,眼界决定事业高度!
大家以为冯保亮坏了规矩,给民族工业带来灾难!
可是......大家敝帚自珍怎么不提?
难道只能沪市发展,其他地方不能发展了?
聂云台见冯保亮脸上没有一丝愧疚之色,他有些无奈看向穆藕初,“看来冯兄弟与我们想法不一样,咱们听听如何?”
穆藕初一笑,点点头,“好!”
聂云台这才转头看向冯保亮,含笑道:“冯兄弟,你说说,如果东洋英资美资财团都学西屋公司,你说,咱们民族工业还能发展起来吗?”
冯保亮顿了顿,缓缓摇头,“这......问题太大了。”
这是他眼下需要考虑的吗?
民族工业发展靠什么?
自然是技术和人才。
只是......眼下社会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文盲,你问我怎么办?
我只能回答,凉拌!
发展民族工业不能只高喊口号,而且要实实在在的培育人才,积累技术。
以眼下的乱世环境,只能说......以时间换生存了。
聂云台皱眉,他自然不满意冯保亮的回答。
他瞅着冯保亮,认真道:“冯兄弟,你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聂云台语气严肃下来,显然,他想要准备说服冯保亮,这是谈话前奏而已。
冯保亮一笑,转头看向穆藕初,“穆先生,你留洋归来,很清楚美国工业情况吧?你觉得民族实业公司能与美国以及外资财团竞争吗?”
穆藕初皱眉,缓缓摇头,一言不发。
冯保亮点头,含笑看向聂云台,“外资财团强大,拥有百年积累的技术和人才,我们有什么呢?”
“人才?眼下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不会识字!技术?我们民族实业技术都是与国外公司合作,而勉强换来的。而且,换来的是一些皮毛技术,已经过期的技术。”
“所以,我认为,想要与外资财团竞争,必须想要培养人才和技术。没有这两项,高喊振兴民族工业,只会成了空号。”
冯保亮这话音落地之后,穆藕初忽然一拍大腿,高兴道:“说得好!说得好!”
一转头,穆藕初看向聂云台,“聂董,我看冯兄弟是个明白人,比我们同行很多人都清楚眼下状态。我们实业与国外对抗,人才和技术才是关键。我早有办纺织学校心思,如今被冯兄弟一提,更加坚定内心想法。
聂,你意下如何呢?”
聂云台捋着花白胡须,沉思一下,抬头看向冯保亮,“冯兄弟没有出过国留过洋,竟然有这等眼光,真乃罕见也!不愧是报刊称誉的商界少年天才。””
顿了顿,聂云台点头,“我也是支持培育人才的。穆兄,你我合作,在沪市一起办学校如何?”
“一言为定!”穆藕初高兴道。
聂云台含笑点头,“定然。”
顿了顿,聂云台看向思索的冯保亮,“冯兄弟,你不加入吗?”
冯保亮有些踌躇,“我准备在京城办大学。”
聂云台,穆藕初对视一眼,两人顿时哑口无言了。
以聂云台和穆藕初两人想法,先培育纺织业人才,而冯保亮说要办大学,大学就是洋人那种......这种投资规模,两人想想就感觉头皮发麻了。
眼下,他们专心在纺织业上面,可没有精力参与进来。
顿了顿,聂云台好奇询问,“冯兄弟,你这大华纱厂真实盈利如何?我从申报看到消息,人家报刊预测每月三十万大洋呢!”
一旁的穆藕初一笑,“聂董,刚才咱们转了一圈生产车间,难道你还有疑问吗?”
聂云台这才想了起来,他哈哈一笑,“我倒没有往深处想。”
冯保亮含笑摆手,“盈利在二十万左右,申报夸大了。”
语气一转,冯保亮收了笑容,缓缓摇头,“不过,未来,还说不准呢!”
“哦?遇到了麻烦?”穆藕初皱眉询问。
冯保亮点头,说了英资怡和纱厂和日资日华纱厂,内外株式会社联手威胁事情。
穆藕初听了脸色凝重下来,他朝聂云台询问,“聂,这威廉与东洋人合作图的什么?”
聂云台沉思一番之后,缓缓摇头,“我也看不明白,不过,………………
目光落在冯保亮身上,“冯兄弟,说实话,你这价格确实让大家感到了压力。华商纱厂联合会同行们委托我们四个任务,你的纱厂布匹价格就是其中之一。”
说完,聂云台一笑,“冯兄弟,我们帮你说服威廉,你能否退一步,稍微涨涨价?”
聂云台一双手抬起来,一副期待之色。
冯保亮皱眉,“老先生,这怡和纱厂在长江流域可是低价倾销的。”
聂云台无奈点头,“这一点,人家有特权。咱们比不了的!”
说完,聂云台连连摆手。
冯保亮点点头,“也罢!看在聂先生,穆先生面子上,我就一匹降二分。”
二分?
这还是有些低啊!
不过,这小子还是降价了。
他回去也能朝大家交代了。
聂云台捋着胡须点头,“好,一言为定!”
冯保亮点点头,看向聂云台,穆藕初两人,“四个任务?其他是......?”
聂云台一笑,“中通纱厂,你的纱厂涨价,还有就是邀请你参加在沪市举行的华商纱厂联合会,最后是......请求引荐我们四人拜见首相阁下。”
解释的时候,聂云台认真观察着冯保亮神色变化。
只是......这小子一直面带微笑之色,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落在聂云台眼中,让他内心感到了惊异。
这小子才多大?
过了年才十八岁吧?
瞧这种不动声色的样子,分明像是百年的老狐狸啊!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这种聪明绝顶的经商天才?
他聂云台承认这世上有天才人物,尤其见过奇人异事,知晓有些人具有超能力。
比如记忆力超强,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另外,有些人天生敏锐,善于发现周围盲点。
而有些人听力惊人,嗅觉惊人等......
眼前这个小子一副城府很深的样子,聂云台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世上有这种少年,也不知是喜是悲啊!
聂云台观察着冯保亮,而他冯保亮也思索着两人目的。
等聂云台说完,冯保亮含笑点头,“引荐首相阁下没有问题,我打个电话就能解决。至于.....去参加华商纱厂联合会筹备会?”
“对了,老先生,定在什么时间?”
聂云台一笑,“十五日。”
冯保亮摇头,“我恰好不能去了!这一日,是金公馆八小姐的生日,我被邀请过去帮忙。”
聂云台,穆藕初两人对视一眼,对冯保亮越加重视了。
金首相叫冯保亮过去帮忙,这是把冯保亮当做自己人的待遇啊!
不是心腹,可没有这种待遇。
穆藕初含笑,“没关系,冯兄弟,这会议我们可能要开几天时间,等你忙完再去也不迟。”
冯保亮含笑摆手,“我派人代表大华纱厂参加就是了。””
穆藕初看向聂云台,目光透露着询问。
聂云台揉了揉眉头,朝冯保亮笑道:“冯兄弟,你真的不去吗?我更希望你登台发言呢!”
冯保亮含笑摇头,“我没有什么可讲的,我紧跟大会会议决定。”
“哈哈!你刚才那番技术人才论点就不错!”聂云台大笑,缓缓摇头,“眼下很多同行都抱着老规矩不放,对洋人畏敌如虎,对同行警惕防范,其实......他们哪里知晓?他们手中的技术都已经落后,早没了竞争力,靠着压榨工
人获得微薄利润。”
说到这里,聂云台收了笑容,正色看着冯保亮,“他们不如你啊!”
冯保亮含笑拱手,“老先生,你这是过奖了。”
三人谈话持续了一个小时,被勇子进来打断。
勇子回禀范五爷和佟奉全两人拉了两车古籍来了。
聂云台,穆藕初听闻两车古籍,两人顿时来了兴趣,起身去看看。
一行人出了办公室,外面客厅已经收拾干净,陈六子,冯三叔陪着刘柏森,张秋园两人闲聊。
大家见冯保亮三人出来,都急忙起身。
刘柏森,张秋园两人目光看向聂云台和穆藕初,见聂云台两人兴致颇高,两人便明白事情谈拢了。
大家下楼来到大楼外面。
果然,门厅台阶旁边停着两辆马车,上面装满了发黄的古籍和字画,碑帖和甲骨。
聂云台听冯保亮介绍这东西都是琉璃厂铺子而来,他顿时拿起一本散落的古籍翻看,翻了几页,面露惊讶,递给移藕初,“瞧瞧,崇祯年代的川省地方志。’
穆藕初接在手中,认真翻了起来。
翻完之后,他一脸意犹未尽,瞅着众人搬卸的一捆捆古籍,转头朝冯保亮笑道:“冯兄弟,可容我等逐一瞧瞧?”
冯保亮一笑,“穆先生尽管翻阅,有喜欢的尽管拿去。”
两车东西都搬入一楼大厅。
穆藕初,聂云台,刘柏森,张秋园四人逐一翻阅起来,凡是相中的,这四人当仁不让收入囊中。
勇子,张学才,栋子等人从地下银库取两万银元,装入钱箱子抬了出来,放在马车之上。
范五爷,佟奉全两人站在大厅门口,望着聂云台四人捡宝样子,两人面面相觑,内心全是愕然。
“老三,这四人是谁啊?”范五爷皱眉,感觉这四人就是个棒槌。
这些古籍有什么用啊?
说实话,范五爷擦屁股都嫌弃纸硬!
他看到有人像是碰到名家字画真迹一般,一副激动忐忑样子,真是不明白呢!
当年,他府邸这些东西全都当做破烂处理掉了。
娘的!
五车才卖一百大洋!
连一个破瓷器都不如呢!
“恒丰纱厂的东家聂云台先生,大德纱厂的东家穆藕初先生,宝通纱厂刘柏森老板,恒昌纱厂张秋园老板。”冯三叔低声介绍。
范五爷顿了顿,皱眉看向佟奉全,“我听着耳熟,是恒丰牌洋布吗?”
听到冯三叔介绍的时候,佟奉全倒吸一口冷气,他内心震撼不已。
聂云台,穆藕初.....这是四大纺织业巨头之一啊!
这他娘......都是家财万贯的主儿!
也只有五爷不关心这些吧!
佟奉全顿了顿,苦笑朝皱眉的范五爷道:“五爷,人家可是沪市巨商,有万贯家财啊!”
范五爷听了皱眉,“是吗?我看不像,这些东西还捡来捡去的,像抠门的老财主!”
这时候,冯保亮恰好走到范五爷等人近前,话落入冯保亮耳中,让冯保亮嘴角抽搐,“五爷,佟兄,怎么还不走呢?难道你们改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