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山河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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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滴泪落在佑安发间,又仿佛落在了他心头,以至于他在后来的很多个日夜,每每想到这滴泪,都会觉得心头是滚烫的。

只是那时他还小,对于人与人之间一些复杂的情感是懵懵懂懂,无法完全体会的。

当时的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余娘子是发自内心喜欢他的。

因为掌印说过,一个人只有发自内心地喜欢你,才会为你落泪。

所以他想,余娘子肯定是喜欢他的。

这个认知,在此后的时间里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比如父皇已经说了不必对他特殊照顾......

春风卷着残雪,掠过北境荒原,吹皱了冰封已久的溪流。苏绾的马车已行至雁门关外,此处地势陡峭,山道蜿蜒如蛇,两侧石壁嶙峋,仿佛天地初开时被巨斧劈裂而成。她掀帘望去,只见远处烽火台孤耸于山巅,旗影在风中猎猎作响。

随行的老仆阿福低声禀报:“小姐,再往前五十里便是黑鸦岭,咱们得换马歇脚。”

苏绾点头,将那檀木匣重新收入怀中,指尖仍残留着长命锁的凉意。她闭目养神,耳边却忽闻远处传来马蹄急促,夹杂铁甲碰撞之声。

“有兵追来。”阿福神色骤变,迅速抽出藏于车底的短刀,“怕是朝廷的人!”

苏绾睁开眼,眸光清冷如霜:“不,不是朝廷。”

话音未落,一队黑衣骑兵自山口疾驰而出,披风上绣着暗金色的鸦首图腾??是黑鸦营!她的亲卫到了。

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属下参见主上!方才截获密报,刑部左侍郎赵成安之子赵元朗已率三千私兵南下,伪装成禁军,意图伏击您于紫荆峡!”

苏绾眉峰微动。赵成安,赵景灏心腹,掌刑狱十余年,手上沾满忠良鲜血。此人虽已在政变当日被夜无尘斩首示众,但其子竟未死,反而潜逃蓄势,如今竟敢反扑?

“他从何处得知我的行踪?”她问。

“驿站中有内鬼。”黑鸦将领沉声道,“我们的人刚到,便发现驿丞已被调包,原班人马尽数失踪。对方早有预谋。”

苏绾冷笑:“看来,有些人以为我现身一次,便是破绽百出。”她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传令下去,原路折返,绕道苍梧谷。另派三队轻骑,沿官道散布假消息,就说‘苏氏主母已于昨夜渡河’。”

“是!”

众人领命而去,马蹄声渐远。阿福担忧道:“小姐,这般周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您若一直避世,那些豺狼只会愈发猖獗。”

苏绾望向北方天际,那里乌云压顶,似有雷雨将至。“我不是逃避,是在等。”她说,“等一个时机??当所有人以为我已经退场时,才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

***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赵承琰披着玄色龙纹常服,正在批阅奏章。案前堆满了各地呈报的灾情、赋税、军务文书,每一份都需他亲自审阅并签押。他已经连续三日未眠,眼下青黑,手指因握笔太久而微微颤抖。

夜无尘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碗参汤:“陛下,该歇息了。”

“还不能睡。”赵承琰头也不抬,“江南水患加剧,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地方官却仍在虚报粮仓存量。若不及时赈济,恐生民变。”

夜无尘叹口气,将参汤放下:“你不必事事亲为。可以设六部尚书轮值制度,重大事务交由议政会议决。”

“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说谎?”赵承琰终于抬头,眼中布满血丝,“父皇当年就是太过信任臣子,才让赵景灏有机可乘。我不愿重蹈覆辙。”

夜无尘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知道苏绾现在在哪吗?”

赵承琰一怔,随即苦笑:“你说呢?她若想让我知道,自然会露面。”

“她在北境。”夜无尘低声道,“而且,有人想杀她。”

他将一封密信递过去。赵承琰看完,脸色骤变:“赵元朗?他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联络了赵景灏旧部残党,甚至勾结西域细作,准备掀起一场新的叛乱。”夜无尘缓缓道,“他们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声称你是伪帝,说当年太庙玉玺乃伪造,真正的皇嗣早已夭折……而苏绾,是这一切阴谋的幕后主使。”

赵承琰猛地站起,怒拍桌案:“荒谬!她若真想篡位,十年前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可百姓不懂这些。”夜无尘冷静地说,“谣言一旦散播,人心易乱。更何况,你现在根基未稳,边军尚未完全归附,若内外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赵承琰颓然坐回椅中,双手掩面。良久,他喃喃道:“老师……你在哪?这个时候,我多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夜无尘看着他,语气难得柔和:“她不在你身边,但她从未离开。你以为那些奏章为何总能精准指出弊政?为何每次危机来临前,都会有匿名密信送达昭雪台?那是她在替你扫清障碍。”

赵承琰抬起头,眼中泛起水光:“所以,她是用另一种方式,在守护这个江山。”

“是。”夜无尘点头,“她不要名分,不要权位,甚至连一句感谢都不求。她所做的一切,只为让你能堂堂正正地坐在龙椅上,做一个真正为民请命的皇帝。”

赵承琰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一道密旨:“传令五营将军,即刻封锁边境要道,缉拿赵元朗及其同党。凡参与构陷先帝遗孤者,不论官职高低,一律革职查办,株连九族!”

夜无尘接过圣旨,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赵承琰问。

“若您真要清算到底……”夜无尘缓缓道,“恐怕会牵连太多人。朝中仍有半数官员曾依附赵景灏,若一概诛杀,朝堂将空。”

“那就逐个审查。”赵承琰声音坚定,“降者可恕,但必须公开忏悔,退还贪墨赃款,且终身不得再任要职。至于主谋者,绝不宽贷。”

夜无尘凝视着他,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你终于开始像个帝王了。”

***

一个月后,北境苍梧谷。

春雷滚滚,暴雨倾盆。苏绾立于山崖之上,身后是三百黑鸦精锐,人人披甲执刃,静候命令。

探子飞马来报:“主上,赵元朗大军已入紫荆峡,正扎营休整,预计明日拂晓继续南进。”

苏绾点点头,取出一枚铜符,轻轻一折,发出清脆声响。

刹那间,山谷两侧火光冲天,滚石檑木如雨落下,瞬间堵死了峡谷出口。与此同时,号角齐鸣,伏兵四起,箭矢如蝗,直射敌军营地。

赵元朗惊醒时,帐篷已被火舌吞噬。他披甲提剑冲出,只见四周皆是黑鸦营旗帜,士兵高呼:“为忠烈复仇!诛杀逆贼赵元朗!”

“苏绾!”他嘶吼,“我知道是你!出来!”

回应他的,是一支羽箭穿喉而过。

赵元朗倒地抽搐,眼中尽是不甘。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何一个女子,竟能布局长达十年,不动声色间掌控天下命脉。

战斗持续不到两个时辰,三千叛军全军覆没。黑鸦将领清扫战场时,在赵元朗贴身衣物中发现一封密信??竟是御史大夫亲笔所书,承诺事成之后拥立赵元朗为“摄政王”,共掌朝局。

苏绾看完信件,面无表情地将其投入火盆。火焰升腾,映照她清瘦面容。

“原来,连昭雪台下的清流,也早已腐烂。”她轻声道。

阿福低声问:“小姐,这信……要不要交给陛下?”

“不必。”苏绾摇头,“现在送去,只会动摇朝纲。等新科举子入仕,监察体系重建之后,再揭发不迟。”

她转身望向远方,雨已停歇,晨曦初露,山川如洗。

“我要的不是报复,而是根除。”她说,“一棵树病了,不能只砍枝叶,得挖掉烂根。”

***

三个月后,京城市井之间流传一首童谣:

>“金龙藏野陌,**护国祚。

>不登九重殿,却定乾坤轴。

>春风吹旧庙,香火祭孤魄。

>谁言女子弱?一笑山河破。”

百姓口耳相传,说是那位神秘的“素衣女子”曾在梦中显灵,指点冤魂申冤之路。更有边关将士称,每逢战事危急,夜空中必现一颗明亮星辰,指引他们突围方向。

赵承琰听闻此事,只是微笑不语。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独自登上宫墙最高处,仰望北方星空。

那一晚,月华如练,星河璀璨。

他忽然看见,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坠入北境群山之中。

他心头一震,连忙焚香祷告。

次日清晨,快马加鞭送来一封无名信笺,纸上仅有一行小字:

**“乱已平,民渐安。善待天下,不负初心。”**

字迹清秀娟丽,正是苏绾手笔。

赵承琰久久伫立窗前,终是热泪盈眶。

他提笔研墨,写下一纸诏书:

“自今日起,每年三月初七,定为‘清明守正日’,全国罢市一日,祭奠所有含冤忠魂,并表彰隐德之士。此令永世不改。”

他又privately下令工部,在北境黑鸦岭建一座无名祠堂,不立碑文,不刻姓名,只供一盏长明灯,昼夜不熄。

***

又一年冬去春来,桃花盛开。

苏绾隐居于漠北一处小镇,化名“林娘子”,开了一间小小的医馆。她精通药理,常为贫苦百姓免费诊治,镇上人都说她是菩萨转世。

某日黄昏,一名白发老妇蹒跚而来,怀里抱着一个咳喘不止的孩童。

“大夫,救救我孙子……他已经三天没进食了。”

苏绾搭脉查看,眉头微蹙:“这是肺痨初期,若不及时用药,恐成重症。”

她立即调配药方,又亲自煎药喂服。三日后,孩童果然好转。

老妇感激涕零,非要留下祖传玉佩作为酬谢。苏绾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待老人走后,她无意间翻看玉佩背面,赫然发现一行极小的刻字:

**“赠予救命恩人??大胤礼部尚书沈廷章。”**

她浑身一震,几乎跌坐在地。

沈廷章!十年前被赵景灏以“谋逆”罪名满门抄斩的忠臣之首!而这老妇,竟是沈家唯一幸存的遗孀!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所做的每一件事??救孤、平冤、扶弱??都在无形中延续着当年那些忠良未竟的志业。

她不是在赎罪,而是在完成一场跨越生死的传承。

窗外,春风拂过桃枝,花瓣纷飞如雨。

她轻轻抚摸玉佩,低声呢喃:“老师,原来你们一直都在。”

远处传来孩童嬉戏声,伴随着风筝线吱呀作响。

她抬起头,望着湛蓝天空,嘴角浮现一抹宁静笑意。

这一生,她未曾披凤冠霞帔,未曾受万民朝拜。

但她知道,有些胜利,本就不需要掌声。

就像大地不知自己承载万物,春风不觉自己唤醒生机。

她走了最险的路,守住了最真的道。

而历史终将记住??

那个本可称帝的女人,选择了让江山回归正统;

那个本可享尽荣华的人,甘愿隐入尘烟。

因为她深知:

真正的权力,不是驾驭他人,而是守护信念。

真正的永恒,不在史册留名,而在人心深处,悄然生长的光。

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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