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站队(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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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阳城里,军马士兵往来,肃整森严。

自开战以来,这座城里已整整三年宵禁,商旅断绝,往来的人几乎没有。

每天粮食多数靠配给,灾民云聚,惶惶不安。

越在这种混乱之中,人命越不值钱。

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出人命案子,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不知被杀打杀的,抢夺失手杀人的………………

至于小偷小摸,买卖人口,更是数不胜数。

官府已经麻木,供给前线大军粮草,调度指挥运粮的民夫就已让他们忙不过来。

除非出了人命,否则告官也没人理会。

而人命官司**成也不了了之。

太多外来的人,三教九流,人多眼杂,乱无章法,当地的官府多数也无从下手,最终收尸了事。

从南方涌入的难民每天得吃口饭已经艰难,哪来其它计较。

这种氛围下,被逼疯的人不少,但疯了也就疯了,还能少张嘴吃饭,不久后乱葬岗里多具尸体罢了。

正所谓“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大官人,发发慈悲,我姑娘不见好几天,求求你了!帮我找找!”街道边上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拦住路过的户部侍郎王丕温一行。

周围官差拦住:“这事你告江阳官府,这是朝廷的侍郎,不管你这小事。”

“我找不着,求求你了!”

王丕温哼了一声,捂着鼻子越过妇人不再理会。

街道两边到处都是脏乱的窝棚和瘦骨嶙峋的难民,双目无神一动不动晒着太阳。

“侍郎每天日理万机养活他们,忙碌得脚不沾地,不知感念恩情就算了,还整天来劳烦,真是些刁民。”随行官差边走边道。

“地方上的事不该侍郎这样的朝廷大官来管,刁民告状也不会找地方。”泸州的官吏吹喷道。

对一些人来说,这是难得的机会,京城来的大官,平日就是挤破脑袋也没机会说上一句话。

众人簇拥着王丕温,转过满是灾民的街道,到了城南的仓库。

这里重兵把守,不许任何百姓靠近。

看守仓库的官员见户部侍郎来了,连捧着账本上来。

“禀侍郎,今日入库粮食一万二千五百斤,出了五千斤米,一千两百斤麦面,猪油二百斤,账册都在着,请留个签印。”

王丕温对了,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印章加上。

这些事原本该由尚书左仆射,泸州转运使司马忠来。

但自赵立宽要坚持打下去后,他就不理会这些具体事务,只让自己来负责。

他哪会不知道那油滑老东西的想法,他就是首鼠两端,想着两边不得罪,不要夹在中间。

就把这留名留姓的事推给自己。

他毫不犹豫签上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好怕?

他连前线军粮都克扣过,还怕这点事。

何况那赵立宽信口开河,能有什么机会。

“多少运往前线?”他问。

“前线这几天来没要粮食。”

“没要粮食?”王不温微微皱眉,难道他们自己有缴获?

不过很快否决这种想法,前线能有什么进展?

他手里那点兵力,还不足叛军一半,他拿什么去打,去缴获叛军的粮草。

“不自量力,真以为赢了几场就天下无敌。”王不温不以为意:“随他去吧,他不要就不用给,反正军队是他养着,不是咱们。”

“是,不过两万大军人吃马嚼要四五万斤粮草,不会出事吧?”管理仓库的官员有些不放心。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处理好仓储的事,回官署处的路上,随行官吏牵马的牵马,撑伞的撑伞,提水的提水,还有人献媚:“现在快到中午,下官斗胆擅作主张略备酒席,恭请侍郎尝尝我们当地有名的糖醋江鲤,还有洗手蟹。”

“灾民遍地,不合适。”

“侍郎忧危积心,日理万机,天天为百姓操劳,养活这么多灾民,这只是我们当地父母官的一点心意,十几样小吃食而已,有什么不合适。”

“对对对,侍郎不远千里从京城而来,救济百姓,吃两条鱼怎么了。”

王不温勉为其难:“那成吧,既是你们一番好意,我也不推辞了,否则倒显得我不近人情。”

长江南岸,江阳南城,只有一家临江酒楼还在开业。

自三年前战事起后,百姓吃饱饭活着便已艰难,何况酒楼,慢慢便全开不下去了,只此一家。

而这家还能开下去,王丕温一桌三十余道菜累叠堆放,望花人眼就是答案。

即便身为户部侍郎,见惯京城的花样世界,王丕温也忍不住感慨:“都言西南边陲之地,物寡人穷,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看来你们用心了。”

“只盼王侍郎回京不忘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小官,便也知足了。”

“我回什么京,现在想回也回不了。”

众人都笑起来。

“我等都在前线,也不必拐弯抹角,就说安州的局势,即便安抚使再嘴硬死撑,又能到什么时候?”

“对啊,叛军势大,就算吃了几次败仗也是头骆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拿什么和人家碰。”

“说句难听的,安抚使就是年轻气傲,小赢几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哪像王侍郎这般为百姓出头,T替百姓说话。

我听说王侍郎已上奏弹劾,为百姓说话,实在是我们西南的救星啊。”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来来来,大伙敬王侍郎一杯。”众人说着纷纷起身。

王不温也不推辞,高兴的同饮一杯。

漂亮话谁都会说。

别说现在,自先秦孔孟之道盛行以来,为黎民百姓就成一种正道,谁做大事都要说上两句。

为官更是时刻不能离了嘴。

但光鲜的话语背后,却是**裸的政治站位。

官场上的气氛格外敏感,户部侍郎弹劾安抚使的消息是根本瞒不住的。

几乎所有稍有眼力劲,还想往上爬的官员,一听说此事后立即明白站队的时候到了。

只要站对了位置,以后就有机会往上爬。

不过并非所有官员都急着趟洪水,这里不是京城。

但除了努力调度粮草,指挥民夫尽心尽力的泸州知州吴言君,同知周康等一行人;以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装糊涂的尚书左仆射司马忠外,所有选择站队的人都站到他这边来。

倒不是他背后是卫亲王的缘故,这些地方上的官员不知道京城的情况。

只是两万打五万,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择,明白该站在谁一边。

只要战打不赢,朝廷问罪,弹劾什么都是对的。

大伙推杯换盏,宾主尽欢,楼下街道两侧都是灾民,难闻的味道顺着窗户进到二楼,官员们不耐烦让店家关上窗户。

店家赔笑,连去照做。

就在这时,下方街道越发吵闹起来,即便关上窗户也吵闹无比。

王丕温忍无可忍,一把将酒杯砸在桌上,“这些刁民,无法无天了!”

“王侍郎莫怪,我下去收拾。”一名官员连起身献媚,随后噔噔噔下楼。

但去了许久没也没消息。

楼下更加吵闹了,街道上乱哄哄的,似乎打起来了。

王丕温烦躁,把手中筷子也拍在桌上。

为他们操劳,养活他们,连口饭也吃不好。

江阳判官连起身:“王侍郎稍安勿躁,下官这就去看。”

可他这一去,大约一刻钟也不见动静,再没上来。

在场人都发觉不对了。

几个人蠢蠢欲动又欲言又止。

王不温道:“打开看看!”

众人连起身,打开窗户,难闻的味道顿时又涌进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什么情况?”

“......719......“

“好像是捷报!“

王丕温再端不住架子,亲自起身到窗前,就见一队身着红衣的官差敲锣打鼓,正在江边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说着什么。

众多灾民百姓里里外外围着,手舞足蹈,欢欣鼓舞,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但距离有点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王不温皱眉,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过去个人看看,他们在说什么。”

刚有官员自告奋勇,又被他他叫住,想起之前两个一去不复返的,他改口让楼梯口的亲随去。

随从答应下楼,穿过街道人群,努力往前面挤。

有人皱眉说:“这架势难道是前线有捷报?”

其余人犹豫:“不可能吧,官家只有两万,能守住安州已经阿弥陀佛。”

“也是,也可能像上个月,又投降了叛军粮草之类的。”

“必是如此了………………”

酒楼里沉默下来,一桌子美酒佳肴也没人去动,酒家一句话也不敢说。

沉默蔓延,越发诡异,慢慢就演变成一种隐约的不安,却没人敢说话点破。

什么样的捷报?

之前那两个下去的官员为什么不回来。

很快,噔噔噔的上楼声踩在众人心上,满面通红的随从冲上了楼。

“什么情况?”王丕温开口。

众人目光齐刷刷汇聚过去,随从欲言又止,目光闪烁。

王丕温明白过来,随从是多年跟随他的心腹了,便开口道:“走,回家去说。”

在场官员不干了:“王侍郎,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自己人说的。”

“就是,我等甘为王侍郎犬马,若有事说出来大伙一块商量商量对策啊,何必见外外......”

王丕温见他们都围过来,只得道:“说吧。”

随从点头,没办法只得不情不愿开口说:“前线大捷,安抚使于安州城外率主力迎战叛军,激战五日大获全胜,俘虏两万余,叛军溃不成军。

安抚使乘胜追击,已打下新州,此时只怕已到南安城下了!”

话音才落,可怕的寂静在楼里蔓延,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窗外百姓欢呼声越来越大,像是山崩海啸般涌入窗户,震得人心烦意乱。

随即便有人低声嘀咕:“两万五万,这怎么可能......”

“不会是假的吧......”

“别说这种蠢话!”

“官差战报都是从江北过来的,吴知州他们肯定先知道验证了,怎么可能是假。”

“这………………这这这,我怎么不知。”

“不在江北怎么知道。”

率先有人拱手道:“王侍郎,下官今天当值,不能去迟了,先告辞了。”说着立即起声噔噔噔往楼下走,根本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他这一走,顿时让其余人也明白此前两人去打探消息为什么不回来了。

“哎呀!”有人一拍脑门站起来:“我家里衣服晾了还没收,家妻不在,各位慢用,在下先走一步。”

“今天又不下雨......”

那官员哪管,逃也似的飞奔走了,一个胖子跑得飞快。

“我也家里有事,王侍郎慢用!”年轻官员找不到借口,生硬辞行。

在场的纷纷反应过来,越发慌乱,各种生硬理由接二连三,纷纷逃走。

到后面便跟着人流也不管什么,只管赶紧离开。

只一会儿顿时人去楼空,只留王丕温形单影只,酒家侍奉在一旁目瞪口呆。

据说都是大官,怎么跟一群猴似的。

王不温脊背发凉,脑子乱成一团麻。

嘴里念叨:“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又想到他之前做过的事,克扣军粮,弹劾赵立宽,彷佛脖子都开始发凉。

“这怎么可能赢!”他起身失态怒吼,只要打不赢,朝廷问罪,他弹劾什么都是对的,什么脏水都能往赵立宽身上推。

是他要打的,他只是个担罪的。

王丕温眉头紧皱,又颓然坐下,可他赢了,这么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随从提醒:“要不赶快去府库那边……………”

王丕温连忙起身:“对,快去!”

这些没办法了,至少要先死无对证,再想办法!

临走却被酒家拦住要酒菜钱。

他又气又急,把人大骂一顿,随即也不理会,直接上马车向府库方向赶去。

但很快发现街上围过来看捷报的百姓太多,车被堵住。

他立即下车靠两条腿奔走。

等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赶到府库时,却发现府库外围被官差围住。

他抹了把汗上前却被拦住。

王丕温大怒:“瞎了你的狗眼,让本官进去!”

官差缺不听,“司马相公下令,即刻起由他亲自接管府库,任何人不得靠近。”

“什么!”王丕温瞪大眼睛。

正狗急跳墙准备硬闯。

却见司马相公领着几位官员出来,笑呵呵对他道:“看把你急的,站错左右了吧。”

王不温咬牙,努力挤出一丝笑意:“相公站在正中,自然不用顾忌左右。”

“我是以大欺小,但我这位置哪边都不用站,等结果就行,现在老夫自然知道该站在哪边,谁赢就帮谁。”

王丕温彻底如坠冰窟,“京城那位,害苦我了。”

“自己选的,何必说这种话。”司马忠笑道,指挥左右官差说:“将王丕温暂时羁押软禁。”

“司马相公何意!”

“参你克扣粮草,扰乱作战,妄言欺君,污蔑天子大将,的奏疏今早就发走了,比战报还能先到京城。”

王不温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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