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皇家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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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

奉天殿,朝会已经开始了。

大殿的中间摆了一台机关,群臣心中猜测它的用途。

少部分见过木棉揽车,已经大概猜出了用途。

只有朱标,稳稳地坐在御座的左下方,看着机关出神。

朱元璋没有让他们猜谜,开局就说道:

“诸卿,这台机关叫‘轧花机’,是剔棉花籽用的。和当前的木棉揽车相比,它只需要一个人操作,还剔的很干净。”

说着,他冲一旁招招手,

“来吧。”

后面走来几个宫人,

为首的是郭宁妃身边的卫嬷嬷,后面两个太监抬着一筐棉花。

她们走到御阶下,给老朱跪下施礼。

朱元璋摆摆手,

“去操作一遍,请诸位臣工都看看。”

卫嬷嬷她们领旨后,来到轧花机前,两个太监抬着棉花,方便她取用。卫嬷嬷踩动机器,手上开始续棉花。

很快,下面棉花和棉籽分开掉落。

朱元璋咳嗽一声,

“工部的诸卿,可以轮流上去看看。”

工部尚书秦逵、工部侍郎等人都走了过去,他们拿起掉落的棉花仔细检查,棉籽去的很干净。

卫嬷嬷大概打了半的棉花就停了下来,然后带着两个太监告退了。

朱元璋问道:

“秦卿,如何?“

秦逵躬身道,

“陛下,现有的搅车需要两个人操作,而这台轧花机只需要一个妇人就可以轻松使用,此乃加工棉花的利器,百姓可以自己剔棉籽了,更方便棉花的使用。臣请陛下准许在大明全国推广。”

朱元璋微微颔首,

“准!”

他示意周云奇,

“云奇,将图纸给秦尚书。”

周云奇将一摞图纸奉上,秦逵急忙双手接住,

“陛下,臣近期将晓谕各府县,公布轧花机的构造图,方便百姓仿制。”

“善!”朱元璋爽快地同意了。

秦逵躬身问道,

“陛下,能否告之是哪位高人营造了这么便利的机关?”

朱元璋捻着胡子,矜持地说道,

“诸位臣工,眼前这台机器是东宫的朱允通营造的,朕的孙儿。”

朱标心中觉得好笑。

陛下何必强调是您的“孙儿”,谁还不知道?儿是皇孙。

群臣却都吃了一惊,

又是朱允??!

蜂窝煤是他的,

雪花膏是他的,

还得让王弼差点打死儿子的滑板也是他的,

现在这也是。

幸好这个不赚大家的钱,是方便百姓营生的。

朱允通终于不盯着钱了。

蓝玉红光满面,挺着肚子与有荣焉。

秦逵当即躬身道:

“陛下,龙孙之所以能造出如此利国利民的工具,全赖陛下和太子的悉心教道,尤其是有《祖训录》指导龙孙的一言一行。臣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的龙子龙孙为帝国殚精竭虑,“

秦逵一通马屁送了上去。

老朱果然舒坦了,

“还是孩子比较上进,咱不过偶尔提点。”

有人趟出了路子,其他大臣都明白了,众人纷纷一阵夸赞,

“陛下启发性灵,龙孙颖悟绝伦,……………”

“幸赖陛下悉心教导,龙孙智意所及......”

文官还比较含蓄,引经据典,拽几句文,

武将则十分直接,上来就整了一句,

“陛下高瞻远瞩,龙孙**若神,…………”

朱标吓了差点跳了起来,怎么“神”都出来了?

贼厮,人言否?!

你这是要捧杀?儿?

他本想制止,可是看老朱捻着胡子,只是点点头,竟然没有反对,

他也只好作罢,不过还是忍不住瞪了蓝玉一眼。

朱标发觉今天父皇很奇怪,

搁在往常,几个人赞美一番,父皇就制止了,

今天父皇不仅没有制止,还捻着胡子认真地听,从头听到尾,偶尔还谦虚几句。

一炷香过去了,歌颂的大臣不过刚过一半,其余的还在排队等候。

朱标不由地心中想笑,

不知道陛下今天是怎么了,为何这么在意大臣的恭维?

难道就是炫耀一下孙儿?

早朝散了。

朱标留了下来。

下午还有朝政要商量,他也想问问父亲为何突然这么捧朱允?。

殿外传来蓝玉的声音,

“走,都跟老夫去吃酒,庆贺殿下的轧花机营造成功!”

不少人跟着起哄,

“同去!”

“算咱一个!是该好好庆贺!”

**

朱标笑着摇摇头。

淮西勋贵这下有的炫耀了。

老朱咳嗽一声,问道:

“标儿,一个上午你怎么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朱标叹了一口气,

“父皇,儿子惭愧啊!?儿昨天闯进景阳宫,将抄检他书房的两个太监拉出去杀了。”

他没有解释前因后果,想必父亲已经全都知道了。

朱元璋呵呵笑了,

“这孩子,这是和他母妃斗法呢。

看父皇似乎不以为意,朱标心里放松了不少,

“可是,他终于是下克上,儿子在想如何与他谈谈,还是要遵从孝道的。”

老朱沉吟了一下,才点点头,

“可以,谈谈也好。这孩子和母妃如此僵持下去,终究不好。不过,你也点到为止,毕竟这孩子也受了委屈。”

朱标点点头,

“儿子知道。只是,昨晚的事该如何处置?”

朱元璋捻着胡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拍拍御案上的一摞奏疏,

“这些,全都是风宪官的弹劾,弹劾咱的皇子皇孙胡作非为的。”

他拿着一本奏疏,看了一眼,

“秦王,虐待宫人,抢寡妇入门。”

扔在一旁,又拿起一本,

“晋王,鞭打属官,残暴不仁。”

再拿起一本,

“齐王,屠杀百姓,草菅人命。”

又一本,

“靖江王,虐杀士兵,抢劫寺庙财物。

还有一本,

“潭王,草菅人命,用铁骨朵打死属官;”

“还有这个………………”

他说不下去了,长叹一声,

“这些皇亲,按照刑律个个该杀。可是要对自己的孩子抡起刀子,咱狠不下这心呐。”

“可是你看这些玩意,哪还有礼义廉耻?”

“皇家的脸早被他们丢光了!”

朱标急忙劝道,

“父亲息怒!他们也是初学权力,迷失了心智,儿子会去谕令,劝导他们的。”

朱元璋冷哼一声,

“劝导有用吗?咱真想狠心打死几个孽障!他们都忘记永嘉侯了!”

朱标吓了一跳,急忙安慰道:

“父皇,既然他们犯了事,儿子建议可以给予一定的惩罚,同时儿子再去信一一劝说。”

永嘉侯朱亮祖犯事,结果父子被陛下给鞭打致死。

朱元璋无奈道,

“也只能如此了。”

总不能真和朱亮祖一般,给活活打死吧。朱亮祖毕竟只是姓“朱”,和皇家的“朱”没关系。

可是那些王爷可都是皇子皇孙,史书上总不能留一个杀子的罪名吧。

他又拍拍那一摞弹劾的奏疏,

“幸好还有?儿,给咱们挽回一点颜面。”

“锦衣卫奏报,蜂窝煤不仅风靡京城,北到宣化、西到凤翔、南到吉安,都有蜂窝煤的踪迹。”

“百姓不叫‘蜂窝煤’,而是叫‘朱家炭‘,咱们的这个‘朱‘!”

朱标点点头,附和道:

“父皇,御史也禀报过,蜂窝煤带来的便利、给百姓增加的活计,不可计数。大明的百姓都因为?儿而受惠,也难怪他们感念。”

朱元璋继续道:

“等元旦咱公布了方子,蜂窝煤的价格还会掉,用的百姓会更多,开的作坊也会更多,增加的活计会更多。”

“还有这轧花机,一个妇人在家就可以剔棉花籽,百姓再也不是用手一个一个扣了。”

朱元璋长篇大论,说的有些激动,最后长叹一声,

“朕的儿孙虽然有不肖的,但幸好也有为了朝廷做出贡献的。”

“百姓可能不知道‘朱允通,但是他们会记住是咱老朱家的人造出的蜂窝煤、造出的轧花机,让他们得到了实惠。”

“老百姓不单看到了一些猪狗不如的王爷,也看到了咱老朱家还有儿孙能为他们做点事。”

“不然朕就无颜面对百姓了!”

朱元璋有些激动,最后有些喘息。

朱标急忙搀扶他坐下,又双手奉上一杯香茶,

“父皇用心良苦。

朱标终于明白了,为何父皇上午就稳稳地坐着,倾听臣工一个接一个的马屁。

原来是为了皇家的名声。

陛下暗示的这么明显,群臣早已经心领神会,回去还会造势,确实可以为皇家的名誉锦上添花。

只是?儿这么小,就被架的这么高,会不会让他翘尾巴?

朱元璋喝了一杯茶,情绪慢慢平复。

身为帝王,极少像今天这么喜怒形于色的。

“标儿,昨夜的事情就这么过去吧,不宜再提。”

“是,父皇!”朱标急忙答应下来,

他本来还担心父亲会很生气,要么各打五十大板,要么偏袒一方。

“标儿,东宫你自己也盯一下。”

朱元璋淡然道。

朱标心里一凛,管理东宫那是太子妃的职责,现在陛下竟然叮嘱自己“盯一下”?

陛下对太子妃很不满了!

朱标急忙躬身道,

“是,父皇。”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父皇这是有废太子妃的念头了?

得找个机会和吕氏好好谈谈了,再这么胡闹,只怕自己也护不住了。

朱元璋看看日子,

“标儿,你说蜂窝煤的方子,要提前公布吗?早点公开了,百姓也早点受益。”

朱标想了想,摇摇头道,

“父皇,离元旦也没几天了。元旦公开,也是个喜庆的事儿。年后天还要冷一段时间,新开作坊也会有销路的。’

朱元璋微微颔首,

“也好。那就等元旦。”

“云奇,传膳。标儿留下一起,下午还要议事。”

景阳宫。

宫里死气沉沉。

宫人们都小心翼翼,

今天的太子妃十分易怒,已经打了两个宫女耳光,打了三个太监板子,几乎每个人都挨了骂。

就连她宝贝的朱允,因为要滑板而被骂的狗血喷头,孩子吓的都不敢哭了。

终于要用午膳了,

钱嬷嬷包裹的严严实实,从外面回来了。

解下厚厚的袍子,拿掉兜帽,钱嬷嬷上前给吕氏行礼。

吕氏问道:

“作坊如何了?”

钱嬷嬷回道:

“禀娘娘,蜂窝煤销路还可以。市面上,能和三青鸟的价格接近的,只有沙指挥家的。”

“接近?还是比三青鸟高?”

“是的,娘娘。不过已经差别不大了,十块才差一文钱。”

“好!很好!”

吕氏连连赞叹。

终于有了好消息。

这种差距,也就百姓会在乎,一些大量购买,又着急提货的客户反而不在乎。

“销路怎么样?”

“娘娘,主要是衙门在买,偶尔会有一些客商着急用的,会小批量的买一些。”

吕氏明白了,这是黄子澄、沙冠英的关系。

“百姓买的多吗?”

钱嬷嬷摇摇头,

“禀娘娘,百姓基本上不会买,他们很在乎价钱。”

“差别就在于三青鸟有粉碎的机关,沙冠英的只能人工敲?”

“是的,娘娘。”

“就没有能工巧匠做一个出来吗?”

“娘娘,据说也有作坊试过,但是造出来的机关不耐用,修理的费用很高,比人工还贵,最后都放弃了。”

吕氏气结,

“那个孽障怎么突然会造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钱嬷嬷缩缩脖子,

“娘娘,据长安宫的人说,郑国公生前曾经留下过机关术的册子。”

“放哪了?”吕氏急忙问道。

钱嬷嬷摇摇头,疑惑道,

“奴婢之前从来没见过。莫非没有放在宫中?”

吕氏靠在椅背上,沉入沉思。

如果蜂窝煤、滑板之类的还能骂几句奇技淫巧,荒废圣人之言,可是那个轧花机就亮眼了,就连太子也挑不出刺来。

如果真有机关术之类的书籍,拿过来挂在?儿名下就好了。

“钱氏,以后长安宫更要常去。”

钱嬷嬷的俏脸苦了下来,

“娘娘,还去啊?长安宫的人现在见奴婢就睡。”

吕氏冷哼一声,

“怎么,你怕了?怕像郑氏一样,被打的现在下不来床?”

钱嬷嬷急忙低头,

“娘娘,奴婢以后常去长安宫。”

相比去长安宫挨骂,眼下的太子妃的惩罚更可怕。

吕氏的思路又回到了作坊上,

“明天上午,你再出去一趟,告诉沙冠英,继续投钱,多造一些。

“娘娘,衙门的购买也是有量的。”钱嬷嬷小心地提醒。

吕氏摇摇头,

“你不懂。这做买卖,规模一大了,花费反而就下来了。作坊生产的多了,均摊的费用反而会下来。”

钱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娘娘,沙指挥说,已经压上全部家产,实在没钱再扩大营造的规模了。”

吕氏在心里算了一下,知道她说的不虚,

“本宫这还有两千两宝钞,明天你带给他。”

“还有,他粉碎煤块一定要用百姓吗?那牢里的犯人不行吗?老人孩子不行吗?”

“让他多动动脑子!没机关也没什么,咱用低贱的人来拉平。”

“把价格降下来,必须比三青鸟还要低!”

“挤垮它!”

“现在就两家知道方子,等三青鸟垮了,就他沙冠英有方子了,他再提价也不迟!”

“告诉他,钱还不够就去拆借!”

说到最后,吕氏的面容有些狰狞。

“是,娘娘。”钱嬷嬷轻声道,“娘娘,奴婢在东华门遇到了三殿下出去。”

吕氏冷冷地问道,

“他干什么去?“

“奴婢询问了,他没理会。”钱嬷嬷有些尴尬地回道。

吕氏有些烦躁,

“别管他了,你赶紧带人将宫里收拾一下吧。郑氏一躺下,这些奴才就什么活也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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