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这一拜,再见即是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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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朱元璋正在批阅奏疏,突然一声惊雷在房顶炸响。

他不由地放下御笔,抬头看了看外面,

大雨倾盆落下,雨声变得十分密集,犹如银河倾倒,整个世界似乎都消融在雨线之中。

周云奇跑前跑后,指挥宫人关紧门窗,卷进的风已经带着凉意。

又看了几个奏疏,朱元璋放下御笔,慢慢挺直腰杆,又咳嗽了几声,

摘下老花镜,缓缓抬手揉了揉额头,头有些疼,有些困倦了,

看着堆积成山的奏疏,朱元璋疲倦地叫了一声:

“云奇,来碗参汤。”

周云奇刚应声,门外的侍卫进来禀报,

“陛下,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保时要求见。”

“宣!”朱元璋坐直了身子,

这个时候求见,肯定是城中出了事故。

是出了大案子,还是有房屋被雨淋塌了?

保时夏快步走进来,拱手礼,

“末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保时夏拜见陛下!”

“什么事?”

“陛下,凉国公遇刺,不幸身亡!”保时夏悲痛地禀报。

“你说什么?”老朱不敢置信地反问,在京城,一个国公被刺客杀了?

保时夏回道,

“票陛下,凉国公遇刺菀了!老公爷只身一人,没带侍卫,路过槐花巷遇到北元的刺客。”

“东宫三殿下带兵驰援,救下了国公爷,可惜二楼还埋伏一个弩弓手,”

“老公爷为救殿下,不幸......不幸中箭!”

保时夏虎目含泪,声音悲戚,大明的战神竟然陨落在宵小之手。

朱元璋终于相信,蓝玉死了!

被刺客暗杀了!

他不由地有些茫然,蓝玉就这么死了?

半晌,他才沉声问道:

“?儿怎么样?”

“禀陛下,殿下毫发无损,现在凉国公府主持老公爷的丧事。”

“朕知道了。”

保时夏躬身退下了。

朱元璋静静地坐着,纹丝不动,外面的风声、雨声,都被他彻底隔绝了意识之外,心中只有愤怒。

蓝玉死了,淮西勋贵没了主心骨。

可是蓝玉也是扫清淮西勋贵的主线,按住了蓝玉,就能顺势横扫其他武勋。

现在,这根线断了。

总不能每收拾一个武勋,都要费心去找一个理由吧?

第二次筹划彻底落空了。

锦衣卫能不知道北元来了刺客?

蒋?这个蠢货,又坏了朕的事!

周云奇端着参汤来了,

“陛下,您的参汤!”

侍卫再次进来大声禀报: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蒋璩求见。”

朱元璋抬头看了一眼宫殿的侧门,目光如刀,森然地喝道:

“朕不想见他!褫夺蒋琳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即刻投入诏狱。

凉国公府。

朱允通已经换了一身孝服,站在灵棚陪祭,

天明就要出发了,他坚持送凉国公最后一程。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只有目光冷冰冰的,

自始至终,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眼泪有什么用?

他只想用敌人的人头来祭奠老人。

在他的记忆中,蓝玉总是笑眯眯的,一直呕心沥血地为他争储筹划,

据老钱的情报,蓝玉背地里为他挡住了很多阴枪冷箭。

一个慈祥的老人,

大明帝国的猛虎,

没有凋零在战场,却在帝都死于一场刺杀,

如果说背后没有权力干扰的影子,朱允是不相信的。

这就是肮脏的政治。

四更鼓响,来祭祀的人已经很少了。

在京城的武勋大部分都来了,祭奠后都没有走,零落分散在灵棚外,

没有人说话,都静静地站着,眼睛赤红,难掩心中的悲愤。

暴雨冲刷京城,雨声淹没了亲朋的哭泣。

突然棚外有点慌乱,有人叫郎中,毛海又哭昏过去了。

朱允?起身缓缓走了过去。

一个郎中掐了掐人中,毛海醒了过来,

“给他灌一杯烈酒!”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郎中抬起头,吓了一跳,是殿下,

“是,殿下,小的现在给他酒。

侍女已经送来了一碗烈酒,

毛海接过,几口灌了下去,酒水不少洒落在胸前,精神好了不少。

毛海看着朱允?,哽咽道,

“殿下...…………”

朱允通一把揪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低声呵斥:

“三百多个兄弟在码头等你,为何还不走?!”

“殿下,在下要给老公爷报仇!”

“要报仇,就去浙东,有一天跟着本王回来!”

“殿下!......”毛海惊讶地抬起头,

殿下的眼睛如寒星一般,里面似乎有火焰在跳动。

毛海想起了国公爷生前的叮嘱,

“这次和你走的,都是最能打的儿郎,放在军队个个都是千户,将军的料子,你带去浙东,一切听殿下安排。”

“老夫在京城等你们回来!”

他突然明白了,老公爷说的“等你们回来”,是何种含义!

原来是......

毛海犹如被闪电击中一般,连打几个哆嗦,他看到了复仇的最爽路径。

朱允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给老公爷磕个头,立刻出发!五更前必须离开京城!五更过后,兵部会封锁长江沿岸,那时你们不仅走不了,还会暴露。”

“末将遵令!”毛海当即拱手领命,

他一扫刚才的痛不欲生,大步走向灵棚,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老公爷,末将去了!”

毛海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头也没有回,眼里都是复仇的火焰。

他要完成老公爷的叮嘱,有一天和殿下回来,

带兵打回来!

干翻他们!

大雨如注,又一声霹雳在国公府上空炸响。

闪电刺眼的光芒短暂地撕裂黑夜,照亮这片雪白的灵棚。

朱允通看毛海走远了,才吩咐国公府的管家,

“召集所有来祭奠的武勋,去书房的外厅候着。”

没有来的武勋只有寥寥几人,魏国公徐耀祖,曹国公李景隆………………

他们不是蓝玉一系的人,要天明才会来。

国公府书房外的议事厅,来祭奠的武勋都来了。

众人突然失去了敬重的师长,心中很难过,也有些慌乱,

凉国公去了,众人失去了主心骨。

如果陛下执意在武勋中来一次“胡惟庸案”,该如何应对?

议事厅很安静,众人的心中都惴惴不安。

乌云中再次掉落一声炸雷,犹如苍天愤懑地嘶吼,烛光摇曳,窗棂随之晃动。

一阵刺眼的亮光倾泻而下,靠近门口的人低声道:

“殿下来了!”

朱允通已经出现在廊下,脸色苍白,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大厅的众人。

勋贵都立刻挺直了腰杆。

朱允通大步走了进来,带着一阵刺骨的寒气。

武勋齐齐拱手,

“下官定远侯王弼拜见殿下!”

“下官舳舻朱寿拜见殿下!”

“下官徽先伯桑敬拜见殿下!”

朱允?一直走到了主位才站住了,缓缓转过身坐下了,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才命令道:

“都坐吧!”

勋贵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那是凉国公的位置,

现在老公不在了,

殿下这是要…………….

朱允?腰板挺直,双手自然放在膝上,也平静地看着众人,不怒自威。

朱寿醒悟过来,率先拱手道,

“下官谢殿下赐座!”

之后他坐下了。

定远侯王弼如梦方醒,也拱手谢了?座,然后坐下了。

其他武勋都明白过来,纷纷拱手道谢,全都坐下了。

武勋的心安定了下来,老公不在了,还有殿下在。

王行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这一切,老泪再次滚落,老公爷后继有人了!

大厅再次安静下来。

等头顶的一阵滚雷声过去,刺眼的闪电再次平息,朱允?才缓缓说道:

“老公爷遇害,本王会追查幕后凶手,为他报仇的。”

“各位最近要克制,让老公走的安心。”

王弼、朱寿带领众人再次拱手领命。

众人也都清楚,虽然心中愤怒,但是还只能忍着,等着调查结果出来。现在去发泄愤怒,只会让有心人借题发挥。

朱允通环视众人,这才是还自己的基本盘。

在场的人如果全部行动起来,至少能影响大明六成的兵力。

得先让他们留下身家性命,只要他们人在,在军队的影响力就在

朱允通沉默半晌,又继续道,

“昔日宋太祖曾经问群臣,‘人生如白驹过隙,......”

客厅一片,只有朱允通嘶哑的声音在回荡。

“......使子孙无贫乏耳。汝曹何不释兵权,择便好田宅改

“君臣之间,两无猜嫌,上下相安,不亦善乎?‘‘‘

~

长江,朱允?的私人码头。

毛海纵马冲了过去,很快被执勤的士兵拦住,

毛海跳下马,大步走了过去。

士兵看到是他,急忙让开道路,侧身放行。

郑锡蕃迎了上来,沉声道:

“毛海!该出发了!”

毛海点点头,码头上站满了人,个个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每一个人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曾经跟着老公爷北击大漠,西出玉门,南扫川蜀,

今天,他们要随殿下去浙东。

闪电划过夜空,毛海扫视众人,每个人都红着眼睛,带着悲愤。

毛海大声喝道:

“给老公爷辞行!”

暴雨中,郑锡蕃带着众将士齐刷刷单膝跪下,抱着军刀,冲着国公府的方向郑重地施了军礼。

礼毕,毛海再次下达命令:

“登船!”

十艘巨大的客船已经靠岸在等候。

将士们依次登船。

“快!跑步上船!”

毛海站在踏板一侧大声催促。

他一旦进入状态,就开始考虑安全离开的问题了。

这么多船,这么多人,没有惊动沿江的巡逻队,已经是舳舻朱寿冒了很大的风险。

幸好有暴雨的掩护,长江的能见度很低,不利于行船,但是也利于悄无声息的出行。

现在最好是在大雨中离开京城,雨彻底停歇之前过了镇江府。

不然京城附近密探多如蚊虫,很可能就暴露了,影响殿下后续的行动。

码头还没有扩建,只能停靠一艘船。

一艘客船装满了,立刻滑入水道,身后的客船迅速补位。

第五艘客船划过来,毛海临上船前叮嘱道:

“锡蕃,你上最后一艘船。”

郑锡蕃点点头,

“知道了。”

当最后一艘船离开码头,码头彻底空了。

一个老人提着灯笼,从码头一侧的公房走出来,一道伤疤从左眼斜着向右下,

老人神情木然,顶着大雨,独眼仔细检查地面,唯恐有遗落的东西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一炷香后,老吴什么也没找到,很满意地回屋了。

郑锡蕃走了,从现在开始码头归他管。

五更鼓响。

暴雨已经停歇,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乾清宫熄灭不久的烛火再次点亮。

朱元璋起床了,缓缓走出寝殿,舒了一个懒腰,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站住听了听外面的雨声,朱元璋感慨道:

“春雨贵如油啊!旱了这么久,这场雨来的及时!”

周云奇趣道,

“是啊,陛下,今天肯定有个好收成。”

朱元璋洗漱后去了前殿,戴上老花镜,打开了一份奏疏。

一炷香后,周云奇过来请示,

“陛下,先用早膳吧?”

朱元璋沉吟了一下,

“朕不想用早膳,来一碗奶酪罢了。”

烦心的事情太多了,一点食欲也没有。

周云奇看他满眼血丝,一夜过去皱纹又深了不少,有些惶急地劝道:

“陛下,您多少吃一口吧?早膳一点也不吃,影响您的龙体啊!何况还有一个上午的早朝呢。”

朱元璋放下御笔,叹了一口气,

“好吧。来点酒,来几个小菜就行了。”

“陛下,喝了酒,再来一小碗云丝面吧?”周云奇劝道。

“善!”

周云奇下去了。

陛下早膳喝酒还是第一次,但是他没有劝谏,愿意吃就是上上好的事情了。

时候不大,酒菜都准备好了。

周云奇搀扶老朱在桌前坐下,又亲自给斟满了一杯酒,

老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温热的黄酒下肚,暖意散发,瞬间扫去了不少疲倦,

“云奇,?儿夜里什么时候回宫的?”

“陛下,殿下临近五更才回东宫,之前一直在凉国公府守灵。”

“守灵?只是守灵吗?”

“陛下,宫外禀报,殿下曾经召集武勋训话。”

“都说了什么?“

“禀陛下,殿下劝他们辞去所有职务,解甲归田。”

“如何?”

“陛下,有人愿意,也有人不愿意,殿下当即厉声怒喝,让陛下为难,是臣子耶!“以黄袍加汝之身,汝为之?汝不为?

朱元璋端着酒杯,右手哆嗦了几下,酒水大半洒落。

逆孙!

都要去浙东了,还不给咱省心!

沉默片刻,他才一饮而尽。

那些武勋能舍得辞职吗?

“他回宫之后呢?”

“陛下,通殿下回宫后,立刻命令张节总管召集东宫的所有管事,当场开了三人,打杀了两个太监管事,一个嬷嬷,罪名都是不敬妃娘娘。”

朱元璋捏着筷子,听闻薛妃吃斋念佛,不管世事,下人难免就怠慢了。

他当即吩咐道:

“云奇,记得传旨葛丽妃,让她天明之后去东宫探望薛妃。”

周云奇躬身领旨。

朱元璋吃了一口菜,又捏起了酒杯,

酒杯放到了嘴边,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通儿像朕,做事果断,该杀就杀,不拖泥带水,这点比太子都强。可惜,这孩子太有主见了。可惜啊!”

一杯酒下肚,带着一股暖意,朱元璋再次摇摇头,放下酒杯。

简单用了早膳,朱元璋自己扶着膝盖站起身,

“咱都给他安排妥当了,有卫所保证安全,有大儒陪着读书。”

“浙东虽然没有京城这么繁华,但是闭门读书对他也有好处,希望他能领悟什么是“孝”。”

“明白了,才能当个好藩王,也不失为大明的屏障。”

周云奇上前扶他,在前殿散步消食。

“云奇,你说辽东那块地方怎么样?”

“陛下,辽东已经有宁王、辽王、沈王了。”周云奇小心地回道,关于朝政的一切问题,他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回答。

朱元璋摇摇头,

“他们都不行,咱有预感,要彻底清扫北方的威胁,还是要?儿去。”

“广宁向北就是沈阳卫,?儿提了几次,说沈阳卫向北都是‘膏腴之地,咱打算将沈阳卫向北的土地都划给他,让他去镇守。”

周云奇张张嘴,最后只说了四个字:“陛下圣明。”

“你个老货,是不是觉得那里荒无人烟?”老朱斜了他一眼。

“老奴不敢。”

“哼!”朱元璋冷哼一声,“换衣服吧。”

雨彻底停了。

微风带着潮气。

乾清宫外,朱允?、朱允?哥俩都已经到了。

看着朱允?,朱允?心情是痛并快乐着。

朱允通最大的倚仗没了,蓝玉竟然被刺杀了。

朱允?沉声道,

“三弟,节哀!”

朱允通看着他,冷冷地说道:

“凉国公是帝国的柱石,咱们都要节哀!”

他的话无可指摘,朱允?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三弟说的是。”

朱允?又想起了凌晨的事,心中更不痛快了,

东宫投靠他的几个管事,在凌晨就被老三一口气全杀了,全换上张节的人。就连几个犹豫不决的也被开革了。

方义和梁嬷嬷下大力气拉拢的几个管事,朱老三一个也没给他留下,这一年多白忙活了。

朱允?忍不住抱怨,

“三弟,一大清早就在东宫杀人呢?我在景阳宫都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朱允通点点头,冷冷地回道:

“是的,二哥。”

朱允?有些气急败坏,低声斥责,

“三弟,不是当哥哥的说你,你太暴虐了!对下人应该怀柔,多施恩,怎么能动辄就杀了?脑袋又不是韭菜,割了还能长!”

本以为朱老三走了,东宫轮到自己说了算了,没想那一个亲信都没有,张节比过去控制的更为牢固。

想到自己依然被困在景阳宫里,在东宫没有多少存在感,朱允?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朱允通上下打量他,

“景阳宫也没少杀啊!十天前,你亲自下令打死了一个小宫女呢。”

朱允?气结:

“那,那能一样吗?那个贱婢摔碎了咱的一个古董。”

朱允?扯扯他的袖子,

“二哥,等进殿了您告诉皇爷爷!”

朱允通惊讶地上下打量他,小东西开始有坏水了啊!

朱允?吓得急忙躲在了哥哥的身后。

周云奇出来了,

“三位殿下,陛下宣你们进殿!”

朱允通没有理会他们,率先朝大殿走去。

朱元璋没有在前殿,朱允?到了后殿才见到人,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去早朝了。

兄弟三人上前请安。

朱允通请安后,拱手行,

“皇爷爷,孙儿去了!”

朱元璋看着他,神情复杂,

“去了浙东,要好好读书,在大儒面前要谦虚,要知礼!”

“孙儿遵旨!”朱允通躬身回道。

“战场凶险,你是皇孙,身份尊贵,不立于危墙之下。不许你上战场,只能在后方运筹帷幄。”

“孙儿遵旨!”

“要尊重地方的官员,将领。你是去观政,不是去指挥,卫所、地方官吏的指挥权不在你。”

“孙儿遵旨!”

“不许干涉都指挥使,指挥使的军事行动,不许私自外出。”

“孙儿遵旨!”

朱元璋说出了一堆的不许,

朱允通全盘接受,恭敬地表示完全照办。

朱元璋很满意,凉国公去了,孩子没有撑腰的,瞬间就老实多了,知道去面对现实了。

“如果有事及时上奏疏,有人欺负你,你不要忍耐。”

“孙儿遵旨!”

“去吧,兵部的官员在码头等你了。”

“孙儿告退!请皇爷爷保重体。”

“咱会的。出门在外,不比在家,要照顾好自己。”老朱最后叮嘱道。

周云奇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陛下何曾如此琐碎过?

朱允通鼻子一酸,拱手施礼,

“孙儿记住了!”

朱允通告退了。

出了大殿,兄弟三人也要在此分道扬镳了。

朱允?虽然心中恨不得朱老三立刻消失,但是他依然装模作样地拱手道,

“三弟,一路平安!早奏凯歌!”

朱允通拱手还礼,

“谢谢!”

之后转身就走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朱允?怒了,走就走呗,怎么连“二哥”也不叫了呢?

“你咋不………………...…”

可是他的话还刚出口,嘴就被朱允?捂住了。

朱允?附耳警告,

“闭嘴!小心他揍你!”

朱允?很敏锐地察觉到,皇爷爷有些伤感,朱老三的心中也憋着怨恨。

蓝玉死了,朱老三心中有一股邪火。

如果这个时候被朱老三了,估计要白挨打了。

小屁孩顿时老实了,朱允?方才撒手,

“走,哥送你去大本堂。”

朱老三终于要出京了,他现在感觉浑身轻松,好像挪走了头顶的一座大山。

朱允?低声问道,

“二哥,您怎么不向皇爷爷告状?他早晨杀了人呐!”

朱允?摇摇头,

“没用的。”

他心里清楚的很,皇爷爷怎么会在乎几个宫人,

皇爷爷只会夸赞杀的好,甚至再追加杀几个,朱允通毕竟是用了不敬重薛妃的借口,这是“孝”。

何况自己也没少惩罚宫人,年后已经打死了两个了。

真的追究起来,景阳宫的旧账也会被翻起来。

不如就这么掀过去,等朱老三走远了,自己再重新在东宫布局。

何况,方孝孺要回来了!

有方先生在身边,失去几个宫人也就不算什么了。

朱允通没有回东宫,而是大步向午门走去。

自己去了浙东,薛妃却留在了东宫,姐姐江都也在,长安宫的人也还在,

朱小二会因为忌惮长兴侯炳文,有所收敛。

但是对薛妃、长安宫的人,朱小二早就恨之入骨,难保不趁机报复。

为了震慑朱小二,不要在东宫兴风作浪,他才痛下杀手,清理了朱小二收买的亲信。

相信以张节的手腕,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祥和。

朱允?很虚伪,心里都是勾心斗角,一直想控制东宫,朝廷每年给东宫的钱粮让他动心,

但是在表面上他还打着“孝”的旗号,每天早晚去给薛妃请安。

东宫少了亲信,朱允?为了维持“纯”的形象,至少能安分一些,吃相不会太难看。

伪君子比真小人强的地方,就是伪君子认可文明,真小人没有底线。

朱允可以放心地去浙东了。

~

晨曦微露。

午门刚刚打开了,朱允?远远地看见,群臣正在外面排队,等候走进奉天殿。

朱允通出了午门外,向前走了两步又站住了。

转回身,冲乾清宫的方向恭敬地一个长揖。

这一拜,再见就是死别了。

再回来,就是带兵进京了,那时将是兵戎相见!

对于大臣,老朱是暴君,空印案,胡惟庸案、郭恒案、反贪腐......杀的王公大臣人头滚滚,没人不渴望来一个宋太祖一般仁慈的君王;

对于百姓,老朱驱逐鞑虏,一统中原,让百姓免受兵燹之祸,终于安定的生活,老朱也一生矢志不渝地追剿贪官污吏,

虽然贪官酷吏如野草,总也除不尽,但是老朱尽力了,那是他的时代的局限性,不是老朱的罪。

对于朱允?,老朱是慈祥的大家长,娇惯子孙没有底线,

换一个朝代,朱允通的所作所为,最好的下场就是圈禁,甚至早已经身死道消了。

只有大明,他才能仰仗皇孙的身份,欢快地为所欲为。

但是为了大明,为了中原,朱允通又不能不起身反抗。

大明的江山不能交给其他人,

只有自己,才有资格去继承那个位置!

一切为了中原的未来!

朱允?缓缓起身,决绝地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

左长安门内,周一沙、周二沙、公孙虎已经牵马在等候。

只有公孙豹留在了东宫,他练武的时候伤了肺,上不了战场了。

朱允通翻身上马,催马直向宫外冲去。

吏部尚书徽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地皱起了眉,宫内不许骑马,三殿下似乎没有得到陛下的允许。

他转头看向礼部尚书,不该站出来维持法纪,呵斥殿下牵马出宫吗?

詹徽这才发现礼部尚书专注地看着奉天殿,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那清脆入耳的马蹄声似乎并不存在。

?徽不由地暗骂一声“奸猾老贼”。

他这才发现,周围的同僚都是如此,尤其是工部、应天府的官员,个个目不斜视,眼圈都是红的。

詹微叹了口气,也专注地看着奉天殿,对马蹄声充耳不闻。

殿下出局了,这个时候咱就不招惹他了。

出了长安门,朱允通猛地挥舞起马鞭。

离开凉国公府,他突然明白了蓝玉最后的遗言“快走!”的含义,

蓝玉是担心老朱突然反悔,不放他离京。

如果是圈禁在京城,再逃走就大费周章了,哪如现在,名正言顺,一路东去。

路上行人稀少,朱允通纵马狂奔,

战马四蹄生风,马蹄声激越。

天空瓦蓝。

晴空万里,

东方,一轮红日刚跳出地平线。

三小走了。

朱元璋扶着膝盖缓缓起身,竟然没有站起来,两腿没了力气,

周云奇急忙上前搀扶。

看着满头白发的周云奇,朱元璋感慨,

“云奇,你也老了!”

周云奇笑了,

“陛下,奴婢还能伺候您几年呢。”

扶着周云奇的手,朱元璋走向前殿,

宫门大开,清新的晨风涌入,朱元璋身心一阵舒爽。

宫门外,肩?已经在等候。

走出宫门,朱元璋站住了,怔怔地看向午门,

天光大亮,

晨风带着凉意,肆意地卷起他的龙袍。

雨过天晴,

视野很好。

朱元璋看到群臣正在进入奉天殿,

午门外空荡荡的,已经看不到朱允通的身影,他有些伤感,

“云奇,?儿这一去,咱总感觉不能活着见到他了。”

太阳在冉冉升起,金辉洒落,他的白发根根清晰可见。

周云奇眼圈红了,

“陛下,………………

朱元璋看着左长安门的方向,久久不愿动身。

周云奇提醒道:

“陛下,该去上朝了。”

“好,上朝去!”朱元璋在周云奇的搀扶下,上了肩舆。

肩舆抬了起来,他斜倚着靠背,看的更远了。

“云奇,咱的心里啊,总有一种放虎归山的感觉呢?”

伤感很快逝去,老朱的帝王意识卷土重来。

在江山社稷面前,合格的帝王没有亲情。

周云奇抱着拂尘,低垂着头装没听见。

这种送命的问题,不是他该回答的,也不是他该听见的。

朱元璋又嘟囔一句,

“要不要等蓝玉下葬了,再放他走?”

接着他又摇了摇头,现在派人去追,只怕?儿已经登船了。

朱允通单身一个人,只带着三个太监,能干什么?

沿途的官员只会阳奉阴违;

卫所更不会听他的。

朱元璋拍了拍扶手,

“走吧,大臣该等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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