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事府。

朱标在批阅奏疏。

太监过来禀报,

“殿下,左司直郎马庆南求见。”

朱标点点头,“宣!”

帘子挑开了,一个红色的球滚了进来,走到近前,球里伸出两条短胳膊,

两只胖手交叠,

“下官拜见太子殿下!”

“嗯,说吧。”朱标放下御笔。

马庆南躬身道:

“下官开始同时调查了凤凰春、三青鸟两家作坊,后来下官发现凤凰春的利润更高,就转而集中账房看了这一家的账簿。”

“利润有多高?”朱标好奇道。

“据下官了解,毛利应该在五到六成。”

???

!!!

朱标不禁有些骇然,脱口而出,

“这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他知道凤凰春的东西很受贵人欢迎,东宫的太子妃、妃子都在用,据说后宫的妃子也都人手必备

已经推测作坊很赚钱,

但是如此暴利,还是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殿下,用料很普通,关键就是工艺。

朱标微微颔首,

“你继续,咱就是感慨一下。’

马庆南继续道:

“下官详细核实了凤凰春的钱、物资的流向,主要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缴纳给朝廷、地方的税,以及各种杂费;”

“第二个部分,留下作为营造的费用,购买原料之类的用途;”

“第三个部分,是给伙计们的月俸、奖励;”

“第四个部分,是流向了笨大福、成二柱两人。”

朱标沉吟了片刻,又问道,

“就这四个部分,没有其他的了?”

马庆南又沉声道,

“还有一小部分,花销很小,下官划入了杂费这一项,也就是打点巡逻的衙役,锦衣卫的番子,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将士。”

“咱知道了。”朱标微微颔首,

“调查的事保密。将卷宗全部拿来。”

马庆南躬身告退,

时候不大,他就带着两个书吏送来了全部卷宗。

三十多本卷宗,几乎铺面了朱标的书案。

等马庆南他们再次下去,朱标叫来太监,指着卷宗:

“这些全部烧毁。”

书案被清空了。

朱标捻着胡子,心里很欣慰。

钱没有流向?儿,更没有流向淮西勋贵。

?儿真的放手了,看来是自己多疑了。

竟然真的不是?儿的作坊,

这两家都日进斗金,?儿是怎么舍得的?

不过,他的心里也隐隐有些不舒服,这可是?儿的方子啊,两个聚宝盆就这么随手丢给了家仆!

朱标摇摇头,叹了口气就放下了。

太子的未来是帝国,两个作坊还不够看。

一个太监进来禀报,

“殿下,陛下传召,请您去乾清宫。”

朱标站起身,

“准备车!”

“去通知太子妃,晚上家宴她自行带着孩子去坤宁宫,不用等咱了。”

算一下时间,自己大概要从乾清宫和陛下直接过去了。

景阳宫。

吕氏坐在窗前,阳光透过窗纱,映照在她身上。

钱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奴婢给娘娘请安。”

吕氏轻轻摆摆手,

“好了,去看了沙冠英的作坊?”

钱嬷嬷躬身道:

“娘娘,奴婢见了。已经招了三百多人,现在造的蜂窝煤已经喝三青鸟的不相上下了。沙指挥说了,会继续扩大规模,争取近期招募两千名工人。”

“这就对了嘛!有了方子,就是一头猪也该出点成绩了。”吕氏很满意,

“钱氏,有没有问问,挂在谁的名下?”

“娘娘,是挂在一个看似不相干的人名下,绝不会牵扯到沙指挥。”

吕氏很满意

“现在的定价能下来了吧?”

钱嬷嬷苦笑道:

“勉强可以,但是工人的薪酬就压的低了。”

吕氏微微颔首,

“先开始做吧,不亏就坚持一段时间。本宫也想想办法,看能拿到粉碎机的图纸吗。

钱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

“上午,作坊派个机灵的去三青鸟,想试着打听他们粉碎煤炭的机关,没想到被那里的工匠打了一顿,又被送去了应天府,已经被判了流放。”

吕氏吃了一惊,坐了起来,

“上午送去,中午就给流放了?”

钱嬷嬷点点头,

“是的,娘娘,去了卫所,充为军户,已经判了。”

“那沙冠英怎么说?”吕氏急忙问道。

“沙指挥派人去问了,可是应天府尹根本不见。”

吕氏脸色阴沉,缓缓靠了回去。

自从上次观政,董长义和朱允的关系就很好,简直就是朱允通的一条狗,两个人互相勾结,将灾民榨取的

传闻长义一个小妾的弟弟就在青龙山开了煤矿,钱赚的盆满钵满。

不用问,肯定是长义下的狠手。

损失一个奴才没什么,可是长义这么打脸让吕氏心里很不舒服。

吕氏主仆几人正在说话,咸阳宫来了一个太监,

“奴婢给娘娘请安。”

“免礼。”吕氏温和地说道。

太监躬身道:

“娘娘,太子说了,晚上家宴娘娘带着几个殿下去。”

“太子呢?”

“娘娘,太子被陛下去了。”

“知道了。”

咸阳宫的太监退下了。

吕氏对郑嬷嬷道:

“派人长安宫通知,申正来景阳宫汇合。”

郑嬷嬷点了一个太监去了。

吕氏指指东南方向,问道:

“那个竖子到底在造什么?你没打听出来?”

钱嬷嬷躬身道,

“奴婢最近去了几次长安宫,但是做工的偏殿奴婢进不去,有专人把守,除了他和木匠,谁也不许进。”

吕氏皱起了眉头。

这是在造什么,竟然如此神秘?

不会又是滑板一样的玩具吧?

郑嬷嬷在一旁问道:

“不是还从内官衙门叫了一个木匠去了吗?”

钱嬷嬷摇摇头,

“那个木匠被留在了长安宫,不许出宫。奴婢靠不近他,更别说和他说话了,据说是等完工才放人。”

郑嬷嬷不由地冷哼一声,

“鬼鬼祟祟的,肯定没什么好事。不知道又琢磨出什么东西来坑钱了。”

吕氏微微点点头。

朱允?出手的东西,从雪花膏,到蜂窝煤,到滑板,一个比一个黑。

现在后宫谁的梳妆台没有雪花膏?

谁的小厨房没有蜂窝煤?

谁家有半大孩子的,没有一个滑板?

朱允?赚疯了,可是这钱和吕氏没有一点关系。

“不得不说,这个孽障虽然品行低劣,却是个捞钱的好手。”

吕氏心中十分嫉妒,身在后宫,谁不喜欢钱啊,自己三个儿子,也想给他们一个丰厚的家业。

估计朱允?在造的木器,应该也和钱有关。

钱嬷嬷想了想回道,

“娘娘,奴婢一次去,看到木匠在里面坐在一个凳子上,左手摇,另一只似乎在配合着蹬。”

“你描述的,怎么像纺车?”吕氏疑惑道。

钱嬷嬷犹豫不决,

“奴婢也不敢肯定,因为就看了几眼,门就关上了。”

去长安宫的太监回来了,

“娘娘,三殿下不在宫里,被陛下去了乾清宫。”

吕氏的神情凝重了,

“什么事?陛下怎么突然召见他?”

太监摇摇头,

“奴婢问了他们,都说不知道。”

吕氏冷哼一声,

“一群贱奴,竟然连本宫也想瞒着。”

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陛下最近连着召见朱允通两次了,还特赐了他独立上奏疏的权力,这在东宫还是头一份。

现在后宫流言四起,女儿也被比的灰头土脸的,

现在放学了都不愿意出门玩耍,总闷在宫里。

-

宫门外传来孩子的哭声。

吕氏站了起来,疑惑道,

“怎么像?儿的声音。”(jiān)

钱嬷嬷正要出去看看,宫门开了,吕氏的二儿子从外面哭着回来了。

吕氏起忙迎了过去,

“儿子,怎么回事?哭什么呀?”

陪着的嬷嬷急忙躬身道:

“娘娘,四殿下想玩二十三皇子的滑板,皇子没有给,两人闹了点不愉快。”

吕氏深吸一口气,心里很不痛快。

又是朱允?引出来的祸事!

朱允?扯着吕氏的袍子,哭诉道:

“母亲,孩儿想要一个滑板。”

吕氏有些烦躁,呵斥道:

“买什么买?我看你像滑板!”

朱允?哭的更大声了,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

吕氏不耐烦地摆摆手,

“快抱下去!”

嬷嬷急忙抱着朱允?向后殿去了,哭声渐渐远了。

吕氏气的小脸有些苍白。

郑嬷嬷冷哼一声,抱怨道:

“做了个玩意儿,都不知道给自己的弟弟送两个,眼里就知道钱了。”

吕氏沉声道,

“本宫要去一趟长安宫!”

~

吕氏穿着貂裘,坐着肩舆,郑嬷嬷、钱嬷嬷带着一大帮宫人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到了长安宫。

文来福、夏嬷嬷他们闻讯,带着宫人迎了出来。

看她们气势汹汹的样子,文来福、夏嬷嬷对视一眼,这是来者不善啊!

吕氏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头问钱嬷嬷,

“做木工活的是哪个偏殿?”

众目睽睽之下,钱嬷嬷十分尴尬,

但是她也只能指着一个偏殿,说道:

“娘娘,就是这间。

“打开!”吕氏喝道。

郑嬷嬷上前,一脚踹向殿门。

没有踹动,郑嬷嬷的脚反而踹伤了,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吕氏扫视长安宫的宫人,

“将门打开。”

文来福吩咐一个太监,

“去,打开门。”

太监拿出钥匙,上前开了锁,然后推开了房门。

吕氏抬脚走上台阶,向房门走去。

她决定给朱允?一个教训。

沉迷于奇技淫巧,就是最好的借口。

拿到了造的东西,就可以趁机查抄长安宫。

这里肯定有太多自己想要找的东西,粉碎机的图纸,和两个国公府的书信往来,海量的银子,......

即便是陛下包庇,太子宠爱,今天也无法阻止一个母亲行使管教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