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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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那布条,沈明语手指都在微颤。

类似这样的东西,她年幼时曾经见过一次。

沈明语急匆匆往回跑,一刻钟也不敢耽搁。

那段古怪的梦境里,太子在千佛寺遇刺身亡是六年后的事,且毫无迹象表明,此事与萧成钧有关。

可今夜,沈明语却觉得眼皮狂跳,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渐渐地察觉,由于她改变了和萧成钧的关系,冥冥之中,许多细节开始走向不可预测的轨道。

也许,某些关键节点要提前发生了。

那种感受无法通过推断来证实,只是本能的直觉。

若太子今夜难逃此劫,朝野动荡自不必说,没有了牵制,七皇子党必定更为气焰嚣张,届时萧江家处境都会更艰难。

现下萧成钧羽翼未丰,日后在七皇子党倾压之下,前路只会愈加坎坷,她又要如何才能帮他护住兰姨娘?

......到底又想起,深夜湖畔的那一场烟花。

于公于私,她暂且还不能让太子出事。

前院的斋宴已经散了,有人在茶室里饮茶聊天,有人在月色下对弈谈笑。

沈明语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李瑛的身影。

她远远望去,发现袁为善和一位青俊男子在一起,不知说到何处,二人大笑阵阵。

沈明语急忙上前,打断了二人对话。

沈明语将袁为善拉到角落里,压低了声音,告知他今夜太子可能会遇到危险。

“袁小侯爷,我没法解释我如何得知,但我没必要诓骗你。”

沈明语长话短说,她把布条递给袁为善。

“你瞧这个。”

袁为善捻起布条的边角,拎起来看。

他皱了皱眉头,问:“这是什么?”

沈明语略迟疑了下,低声说:“我幼年时,身边曾有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她说这种布条是诅咒所用。”

“通常是绑在草人或木头人上,写上对方的生辰八字和名字。你看这个,上面还沾染了血迹。”

袁为善眼皮一跳。

自从当年宫里出了那等祸事,诅咒巫蛊之说简直是人人谈之色变,再无人敢随意提起。

“你听我说,我怀疑有人要在今天夜里加害太子殿下,那人应该已经混进寺庙里了。”

“殿下现下在哪里?赶紧加派人手。”

袁为善被沈明语一连串的话说蒙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当真吗?”

“殿下今日劳累,已经歇息了,你哪里来的消息,总不能为这捕风捉影的事,去惊扰殿下。”

他拿不定主意,对着光,蹙眉辨认布条印记,看看沈明语,又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江元安等人。

袁为善犹豫片刻,继续道:“且突然增派人手,得有合理的理由,若不然,又要被那群酸腐言官拿来说事。

沈明语没法细细解释,总不能说曾梦到太子会遇刺身亡,实在百口莫辩。

“这样,咱们今夜轮流贴身守着太子殿下,若有异常,务必要保护好殿下,你再多叫几个暗卫随时接应。”

这话让袁为善动摇了。

袁为善领着沈明语,去了太子安置的禅房。

路上不忘吩咐,给前后门多安排几个人。

袁为善带着沈明语上了楼,一面提醒她注意脚下,一面说了句:“其实也不必太担心,这儿铜墙铁壁似的,真有刺客来袭,也定然叫他有去无回。”

一上二楼,沈明语便切身感受到森严守卫带来的压迫感。

来到二楼中央的禅房门口,沈明语有点儿紧张,下意识拉住了袁为善的胳膊。

袁为善回身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说:“别怕,你看这守卫都没事呢......”

沈明语屏住呼吸。

袁为善刚要敲门,立即有脚步声靠近过来。

“袁小侯爷,沈世子,您二位怎的过来了?”太子的贴身内宦看清是他二人,忙躬腰行了个礼,“殿下睡下了,二位若无要事......”

袁为善摆手打断了他,“无事,我们只是过来瞧瞧。”

仔细查探了一番,看禅房四周没有任何异样,二人都松了口气。

“好了,你先去隔壁睡吧,我守着殿下就好。”袁为善拍了拍沈明语肩膀。

沈明语长舒了口气,有点儿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疑神疑鬼。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袁为善周身骤然紧绷,猛地抬起手来,将她护在身后,“铮”地一声拔出了佩剑。

隔着木楼卷翘的屋檐,隐约可以看见后山苍翠竹海。

楼外一片茂密竹林,夜风扫过,叶片簌簌响动,竹影婆娑。

“护驾!”

伴着袁为善一声冷喝,沈明语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竹海之上,有个身姿颀长的年轻男子,足尖轻踩翻腾翠色,从远处急速掠近。

他一身白衣,宽袖翩跹,染血的繁复纹样自下而上,从衣摆蜿蜒至腰侧。

但更叫人瞩目的,是他脸上戴着一张面具。

青面獠牙,犹如嗜血修罗,与他周身矜贵气度格格不入。

四周嘈杂声渐起,显然是看到他后,守卫们已经迅速集结,正要追上前去捉拿他。

沈明语愣愣地看着那道身影掠至窗前,身形微顿了下。

她瞳孔骤缩,头皮一阵阵发紧。

纵然只是一瞬,她也辨认了出来。

那挺直的身姿,她再熟悉不过。

是萧成钧。

她脑子陷入空白,瞳孔骤缩,心里只剩下拼命的呐喊。

快逃啊!怎么还愣着呢!

然而他只是停驻了一瞬,抬起眼,与沈明语四目相触,掌中长剑挽了个剑花,身子朝右侧一跃。

楼下竹林发出一阵尖叫声。

可他只是足尖轻轻一点,翠竹如连绵浪潮往四面扩散,他展开袖摆往后一仰,整个人犹如展翅白鹤翱翔离开。

但紧接着,一阵箭雨直冲那抹白影飞去。

沈明语急步冲上前去,在栏杆前眺望。

刚看清方位,便见那道白影,突兀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啊??!”

沈明语捂住了嘴,浑身血液逆流而上,脑子嗡嗡直响。

走廊竹木冷硬,她手指紧攥着栏杆,用力得指节发白,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整座千佛寺烛火接连亮起,点点火星明亮温暖,唯有后山竹林那处幽深阴冷。

四周的火把从林缘渐渐深入其中,宛如刺进混沌的利箭。

“沈明语!你没事吧?”

听得有人喊她,沈明语终于回过神,慢慢转过头来。

整栋小木楼已经挤满了人,楼下守卫让开了一条道,有很多面孔生疏的随行官员正在往里面挤。

她心跳快得不正常,捂着胸口疼得想吐。

袁为善单手握着出鞘长剑,赶忙冲上前来。

“没事了,御林军已经去捉拿刺客了,别怕......”

看眼前少年面色苍白至极,整个人魂不守舍的模样,袁为善忍不住伸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掌心触及瘦削的肩,他察觉她止不住地发抖,心念一动,单手将她进了怀里。

“别怕,殿下没事,他服了药睡得沉,还没醒来。今夜多亏了你提醒,我才能赶得及时。”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安抚,一改平日的大大咧咧,嗓音低沉得温柔。

可此刻沈明语无暇细听,怔怔抬起眼,看清袁为善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猛然清醒过来。

沈明语伸手推开袁为善,抬步就往外冲。

“哎,你去哪儿!”

袁为善刚想拉住她,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侯爷,在竹林里搜到了这个。”

为首的将士捧着个东西快步上楼来,抬手时铠甲摩擦声十分刺耳。

沈明语这才注意到,那人手里递过来的正是那张狰狞的面具。

廊下白纱灯笼晃动,有几盏已在混乱中被风吹灭,仅剩一盏微弱的烛光摇曳,颤颤巍巍,似灭还明。

一缕黯淡光线照下来,面具显得越发可怖。

袁为善接过面具,神情愣住,随后而来的几个官员,亦是睁大了眼,被吓了一跳。

沈明语却看见,孙侍讲立在最前头,浑身石塑般凝固。

他仿佛迈不开步似的,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花白的胡须随着惊恐张大的嘴微抖。

在场的人里,多是年轻小辈,只有孙侍讲最为年长,阅历最为深厚,看他这般神情,定然是这面具有所蹊跷。

袁为善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走过去问道:“老师,您瞧出什么了?”

孙侍讲浑身一抖,声音干涩道:“这面具,我见过的。”

其实他方才就在楼下与人对弈,那一袭血衣的年轻男子从竹海跃过,他也看见了的。

但直至此刻,认出了这张面具,孙侍讲才被吓得慌了神。

“这东西,是玉面罗刹的,可、可他都死了十几年了啊......”

老头皱脸上颤个不停,想起某些不可提及的往事,说得断断续续。

众人疑惑间,楼下又有响动,来人怒喝了一声,人群赶忙分出条道。

是江太傅过来了。

江太傅个子不高,身形消瘦,寻常多是笑里藏刀,但此时面色颇为阴沉,看到袁为善手里的面具时,忽地顿了下脚步。

他稍平缓了下,挥手挡开沈明语,怒道:“别挡着!”

袁为善蹙起眉,正要说话,沈明语已经快速后退了一步。

“方才静心堂也遭了刺客,七殿下受了伤,正在包扎伤势。

江太傅强压着怒意,说话声急促,“太子殿下如何了?”

袁为善再不待见他,也知道此刻不是内讧的时候,说了句“殿下无恙”后,伸手把面具递了过去。

“太傅瞧瞧这个。”他语气生硬。

江太傅起初没注意到面具纹样,这会子冷不丁一瞧,顷刻间面色惨白,连连倒退几步,险些跌向身后的侍卫。

“是他?”

他声音变了调,又自言自语道:“不对,他不可能还活着。”

众人满头雾水,只听见孙侍讲浑浊的嗓音,颤巍巍道:“郑小将军,是他,肯定是他......”

“我方才瞧见了,照样是那身染血白衣,脸覆鬼面,手握赤鸿......他,他回来了......”

“住嘴??!”

江太傅回头冷声呵斥,“郑兰业他死了十八年了!”

听见这名字,在场的年轻小辈面面相觑,只有稍微长些的几个官员悄悄垂下了头。

沈明语总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但她眼下无暇深思,担忧萧成钧是否受伤,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袁为善看她捂着胸口,面色越发苍白,吩咐人送她回去。

沈明语轻轻颔首,临走前听到江太傅和孙侍讲低声说了句:“老眼昏花了吗,连有人装神弄鬼都分不清?”

山间夜风倒灌进衣袖里,沈明语冷得打了个颤。

她突然想起来,郑兰业是谁了。

先帝晚年时,那位发疯烧死自己的太子妃有位孪生弟弟,传闻生得副谪仙面容,姿容犹胜女子,是京中有名的玉面郎君。

但这位玉面郎君在沙场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杀神。

为震慑敌人,他总是覆面出战,杀得一袭白袍浸血,杀得敌寇闻风丧胆。

十八年前,因江家谗言,宫中闹出巫蛊之祸,郑皇后自尽,太子妃惨死,郑国公府倾覆,他亦早已被斩首于市。

沈明语站在风口处,望着幽深竹林,如坠冰窖。

今夜萧成钧故弄玄虚,显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李瑛,而是李珩。

沈明语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几乎喘不上气。

她本以为,萧成钧与七皇子党水火不容,是为攘权夺利,是为青云直上。

只要她努力周旋,就能化解二者矛盾,避免祸事,保住兰姨娘的性命。

她本以为,可以劝三哥不要与七皇子党做对,叫他为了兰姨娘的性命,暂且低调行事,可以劝他做个清流文官,日后得百姓爱戴,名垂青史。

但......若真如她猜测,那些原本劝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想起,他总是独自忙碌。

他天煞孤星,无人靠近,难以窥探。

他说自己的母亲,是罪臣之女。

当年的郑家,真的绝了吗?

沈明语用力压了压胸口,勉强稳下来心绪,几个绕身躲开守卫盘查,快步往竹林深处跑去。

她得快点儿找到三哥!

夜色已深,月色透过茂盛竹叶落下来,在地上化作跃动的光点。

山路崎岖不平,难以顺利前行。

沈明语估摸着先前看到的方位,尽力避开搜查的侍卫,往竹林深处行去。

许是半晌没有搜查结果,里面的侍卫逐渐往别处搜去。

沈明语不敢惊动远去的御林军,躲在石块后,好一会儿才出来,借着模糊月色,继续往竹林深处走。

她心底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萧成钧还没离开竹林。

沈明语又走了片刻,突然听到前方一阵细碎的声音。

她浑身绷紧如弓弦,如同野兽察觉到危机般,下意识放缓了脚步,悄悄往前看去。

隔着竹影,月色朦胧,瞧不太真切,勉强能看见一蓝一黑两道身影正在缠斗。

蓝衣男子显然受了伤,体力不支,且战且退。

黑衣人却强势逼近,剑势凌厉,不容对手脱战。

便是沈明语这位外行人,也能看出二人胜负差距。

黑衣男子一剑又一剑,出招刁钻,急速刺向对方要害,每一剑都充斥着狠辣杀意,犹如冷冽寒光震荡开来,将四周青竹劈得七零八落。

沈明语不认得那黑衣人,可是紧接着那蓝衣男子转过身来,她不禁惊骇地叫出了声。

“三哥??!”

缠斗中的二人皆是微顿,齐齐朝她看来。

便是这犹豫的片刻,萧成钧似是再也支撑不住,单手撑着剑身,吐出口鲜血来。

血迹滴答落在他衣襟上,霎时刺目,叫她心里揪成一团。

黑衣人见状,面色微僵,紧接着却又拎起长剑,挥剑直冲萧成钧而去。

沈明语脑中一片空白,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高喝道:“叶初乾,你要杀害南王世子吗!”

她声音凄厉尖锐,如夜枭啼叫划破浓郁夜色。

那人手腕顿了一下,神色有些诧异,“你认得我?”

沈明语本不该认得眼前人,但她在梦境里和他见过面。

这人便是将来新帝身边的另一位红人,日后的锦衣卫指挥使,叶初乾。

身为晋王麾下最为得力的年轻武将,他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但沈明语顾不上追究,咬着牙,朝前走了一步。

“你今日胆敢杀我,明日我阿爷定会与晋王势不两立,你要让乌鞑趁虚而入,百姓生灵涂炭吗!”

沈明语浑身发抖,展开双臂,死死护在萧成钧身前。

她身后,萧成钧失血过多,思绪已然混沌,耳畔所有声音渐渐模糊,甚至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朦胧视野里,他只能望见,一道绯红衣衫立在他身前,两袖随风张扬,宛若月色下惊鸿一瞥的凤凰。

坚定不移,毫无畏惧。

如此灼目,永生难忘。

他强撑着最后的一丝神智,低声喘息道:“敏敏,让开......”

沈明语一动不动,不肯退让半分,她盯着身前的人,目光前所未有地冷冽。

“你身为南王府世子,为何要护一个声名狼藉的煞星?”叶初乾缓了缓气息,声音含着些好奇。

“他是不是煞星又如何!我只知,他是我三哥!”

沈明语怒目而视。

她不能让,背后是她的哥哥。

不是人人畏惧的煞星,是一直护她周全,替她遮掩秘密,耐心教导她的哥哥。

沈明语昂起头,冷声道:“你今夜在此,和罪臣勾结,意图刺杀太子与七皇子,若我将此事告知圣上,你猜晋王下场如何!”

叶初乾皱了皱眉,“我没有刺杀太子和七皇子。”

沈明语音调骤然一提,“我说你刺杀,你就有!圣上信我还是信你!”

叶初乾思忖了片刻,终于缓缓收起了长剑,说:“那你叫他保证,不能把劫银之事说出去。”

什么劫银?

沈明语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正要再开口,忽听得身后传来微弱的一声叹息。

“放心,我不会说......”

萧成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搭在沈明语肩上,轻轻捏了一下。

“敏敏,让开。”

他虚弱无力,唇色苍白,却犹自不想她再替他犯险。

叶初乾随意将剑藏于背后,慢腾腾往林中而去。

沈明语刚松了口气,却见他忽地又掀起眼皮,冲她二人笑了笑。

“要不,我把你俩都杀了,死无对证,谁也不会知晓。”

那张狐狸似的面孔上,狭长的眼尾携着淡淡的笑意。

突然,深林中急速飞来一枚暗器,直往叶初乾面门而来。

变故来得太快,叶初乾险险侧身而过,眉眼瞬间凌厉。

一身玄衣的高大男子从林深处走出,嗓音沙哑道:“叶公子还想过招,在下奉陪到底,不必劳烦我家主子。”

看清来人是玄池,沈明语吊在心口的气终于缓缓平复下去。

她第一次觉得,玄池那张狰狞的面孔如此和蔼可亲。

玄池和叶初乾一前一后往竹林深处走去,二人身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沈明语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下来,双腿一软,几乎要瘫软在地。

她衣衫早已经被冷汗湿透,夜风吹过,激得后背一阵发冷,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风过林动,竹叶哗啦作响,空气里有淡淡的竹香,混著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若不是胸腔因过分紧张而隐隐作痛,方才的一切都好似只是一场幻觉。

沈明语回过头去,深吸了口气,慌忙抬手扶起萧成钧。

他今夜太累了。

“哥哥,你伤势如何了,还能走么?我扶你回去。”

没有了刚才的强硬,只剩下软糯的小姑娘嗓音,满含担忧。

萧成钧望着月色下莹白的小脸,一语不发。

心中一直压抑的复杂情绪再度翻涌而来,将他仅剩的理智几乎要摧毁殆尽。

他不知她如何穿过森严守卫,穿过崎岖小路,穿过密林夜色,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

生死存亡之际,萧成钧恍惚见到她时,心中竟然不是欣慰:傻瓜,又来惹祸上身。

可后来,他愣愣看着,她绯红的袖摆在夜色中荡开,似连绵起伏的红绸,在他眼前幻化成锦绣朝霞。

她宛若从天而降的熹色,生生逼退了所有漆黑寒夜,在他死寂无声的人生里,划开浓墨重彩的一笔。

萧成钧向来平静无澜的眼底,隐隐有些发热。

他难以置信,亦万分庆幸。

那张?丽面容,就在咫尺之间。

自此有朝霞触手可及。

他轻轻捧住了沈明语的脸。

“敏敏,你才不要命了......”

他嗓音微哑,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沈明语睁大了眼,整个人呆愣住,浑身僵硬着不敢动。

她嗓音不自觉发颤,喃喃低唤:“哥哥?”

她浓密纤细的长睫簌簌颤抖,随着哥哥的靠近而颤动得更为厉害。

他微微干涩的唇瓣落在她额头上。

炙热如火,轻盈似羽。

却,又逐渐加重。

沈明语心跳骤快,缓缓闭上了眼。

女扮男装被兄长发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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