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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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和他说话,也不怕过上晦气?”

这阴冷的声音太过突兀,店铺中诸位公子哥皆顺着沈明语的目光,朝门口望去。

便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正面目阴沉地盯着沈明语。

沈明语亦是一惊。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那不是江元安吗?

“你们不知道吗?这小子的三哥是不祥之人,我可是亲眼看见,他和他三哥关系亲近着呢。”

江元安缓步上前,冷哼了一声。

一群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江元安被顶替了伴读名额,正是愤懑之时,因着先前被揍,这才刻意找茬。

旁人不知他为何被江太傅冷待,沈明语却心如澄镜,大抵是因为他搞砸了上回传话的事。

但光天化日之下,沈明语倒不害怕江元安会对她动手。

她提着杏仁糖,也懒得看几人,抬脚就往前走。

江元安见她视若无睹,全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登时心中愤怒不已,与她错过时,故意偏过身子,一把打飞了她手里的杏仁糖。

“你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吧?他动手杀人的样子可厉害着,那个侍卫就是被他弄死的!”

因着忌惮靖南王府,江元安也不敢直接嘲讽沈明语本人,只能从旁的事来借机发挥。

提及当年的案子,那群王孙贵族之后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沈明语猛然回过头来。

江元安以为得逞,冷笑道:“你还是多劝劝你三哥,往后少出来祸害人。”

“别以为我没瞧见,你整日跟着你那个废物哥哥,我瞧你也快成不祥了吧。”

沈明语的手指攥成了拳头,握得很紧。

人们的恶意致使他们永远不会在意真相如何,只会依照自己的意愿去妄自揣测别人。

哪怕真相**/裸地摆在眼前,也会以不知者不为过来为自己开脱。

她更是出离愤怒,这人明明是嫉恨她,可是因着她的身份不敢对她本人放狠话,却牵连到了无辜的三哥。

他分明和三哥无怨无仇,只是因为流言蜚语肆意把这当成了攻击她的利器。

沈明语扬起脸,看着江元安和其他公子哥,正视着众人,一字一句开了口。

“我哥哥不是不祥之人,更不像某些龌龊小人,在别人背后搬弄是非,被人撞破还要诬陷旁人,完了又试图拿可笑的传闻彰显自己的愚昧无知!”

她说话的音调提得高,掷地有声,“江元安,你出口惹祸事小,张口攀诬杀人罪名可恨,我大可告到宫里去,务必请圣上还我兄长清白!”

江元安气得面色微白,他不曾料到,看似怯懦的少年竟会为那个煞星,当街凶回来。

不等他再开口,沈明语提脚转身就走,“别挡着我的路!”

语毕,狠狠地推了江元安一把,直将人推得趔趄不稳,方才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哪知道,刚走出两步,她仍是被人抓住了衣袖。

身后的公子哥们望过来,眼神炯亮,“小世子别和他一般见识,走走走,咱们定了玉京楼的位置,一起喝一杯消消气!”

“上回章兄被妹妹抓了个正着,被章老罚了抄书,不然他若是一道过来,咱们可说不上话了!”

“哈哈哈哈,他常被罚......”

沈明语听着众人交谈,没怎么搭话。

只是今日实在是骑虎难下,想起先前太子叫她和京中的世家子弟多来往,再看他们对江元安的态度,就知这些人是她日后需要拉拢的。

于是,沈明语只得答应,半推半就的到了酒楼。

前几日虽给三哥送了信说今日要去,可是看三哥一直也没回个信儿,想必就算她耽搁一天,三哥应该也不会在意。

到底是她不守承诺,下回见面时再好好弥补吧。

沈明语纠结了一阵,最终只好答应众人说:“可我酒量极浅,待会儿可饶过我吧。”

和这群纨绔子弟不同,眼前的小少年本就生得漂亮,眉目清澈,浑身透着不谙世事,众人只觉得他越发可爱,频频点头:“好好好,世子不爱喝酒,也可以茶代酒。”

众人簇拥着沈明语,闹哄哄的往酒楼而去。

玉京酒楼坐落京城最繁华的街道,紧邻内河,窗外车如流水马如龙,一片喧嚣尘世。

这群公子哥们显然是酒楼常客,刚进门,掌柜的便忙着过来迎接,带众人进了楼上的地字号包厢。

“天字号包厢有人定了?”有人蹙眉,执扇慢摇了两下,神色大为不满。

掌柜的赔笑道:“诸位爷,今儿来了贵客,天字号早早订出去了。”

那人怒目而视,正要发作,身边的同伴忙拉住他,劝了几句方才了事。

方才众人介绍时,她记得这人报上了姓名,是永宁伯府的少爷赵瑞,与林阁老家沾亲带故,勉强称得上是林昭筠的表哥。

这名字好生耳熟,沈明语脑中一个激灵。

她隐约想起,梦里兰姨娘之死,与这位表哥背刺林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因觊觎林昭筠不成,怀恨在心,转而投奔七皇子,供出了几位明面中立实则暗站太子党的朝臣。

其中便有萧成钧的老师,章老。

章老虽已致仕,但他身为名流大儒,桃李遍天下,声望满朝野,替太子党拉找了诸多态度模糊的世家与官员。

沈明语原先想不明白,章老为皇帝暗查户部欠款一事,即便七皇子党害怕东窗事发,也不至于如此激进,为何敢明目张胆要挟萧成钧。

现下细想来龙去脉,倒是豁然开朗。

他们是为了告诫章老,刻意拿这桩户部欠款的案子开刀,拿章老最器重最疼爱的学生开刀。

她的三哥,落在两方势力眼中,只是角斗之中被倾轧的蝼蚁。

但正是这不起眼的“蝼蚁”,将来却会一朝化龙,将七皇子党势力连根拔起斩草除尽。

等进了包厢,沈明语仍在思索,心不在焉。

珠帘玉幕后,歌女袅袅音起,丝竹管弦之声萦绕伴随,余音不绝。

沈明语端着茶碗,随意瞥了一眼赵瑞,目光隐隐含了冷意。

“世子是在瞧什么?”

赵瑞举起酒杯,满脸带笑,视线朝自己身后的窗户望了一眼,道:“莫不是想去对面的画舫玩?”

沈明语看他笑得意味不明,心里起了警惕,面上却好奇问道:“那是何处?”

赵瑞压低了声,“世子若是想去那天香画舫,可得掂量掂量。”

沈明语敏锐察觉到他话里有话,歪了歪脑袋,故作诧异,“怎的,去不得吗?”

少年望过来的眼眸如林间小鹿,湿润干净。

赵瑞心口微微荡漾,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提点道:“你可别胡乱说话。”

眼前人毕竟是靖南王世子,老魏国公养孙,当今太子伴读,身份非同寻常。

赵瑞耸了耸肩,目光飘忽不定,望着沈明语那?丽面容,笑得越发灿烂,“对面是有名的赌场,世子若想去玩,可得叫人陪着去。”

看人一脸茫然,赵瑞心里发痒,说:“那地方的幕后东家,可是七殿下。”

沈明语慢慢拉长音调“哦”了一声,她算是太子党,去那儿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听他说得危言耸听,朝中诸多官员都经常过去耍玩,上回我还看见户部侍郎,也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

沈明语听见另一人小声嘀咕,想起那桩户部的案子,觉得应该同萧成钧通个信。若是他得空,可以去天香画舫打探消息,兴许能借此一举重创七皇子党。

如此釜底抽薪,也不必担心日后兰姨娘被卷入其中了。

只是那天香画舫,如何听着都不像是正经地方,三哥若一个人去........到底是不太安全。

赵瑞看沈明语凝神思索,金灿日光下,少年眉目愈显浓秩,连带着身上的清幽香气也叫人心神荡漾。

他凑过去了些,笑道:“世子若是真想去玩,大可来找我,我陪你同去。”

见他靠过来神色谄媚,沈明语极其不适,往后挪了挪身子,“我不喜这些。”

一曲终了,换成了靡靡之音。

这群纨绔公子哥们早已饮上玉液琼浆,推杯换盏,继续闲谈。

“说起天香画舫,还是七殿下懂得做生意,本家在江南的赌场竟能到京城开分号。”

“你懂什么,这天香画舫原就是在京城的,本是江家产业,只是因昔年惹到了晋王,才被迫迁去江南的。”

沈明语独自捧着茶碗,刚抿了一口,乍然听到将来的新帝名号,心下好奇,不免想多打探几句。

毕竟,自从晋王去了边关,京中几乎无人敢随意提起。

她故作懵懂,问:“晋王殿下当年势头这般厉害?“

众人面面相觑,夹菜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过了好久,才有人咳了两声,压低声音说:“世子想知道?”

沈明语认真点点头,“我原先在乡下,不太了解中的事。”

赵瑞摸了摸下巴,先应了声,“这可怎么说呢………………”

原来,晋王本是太后的小儿子,但太后生下他时,不巧失宠,便把孩子给了先皇后养着。晋王被先皇后抚养长大,及至后来宫中巫蛊之祸,晋王执意替先皇后及先太子争辩,惹怒了先帝,不仅丧失了唾手可得的储君之位,还被发配去了边关。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他本也不用去边关的,是因他被沈大姑娘算计,闯下祸事,所以......”

话头戛然而止,众人不约而同望向沈明语,齐齐怔愣住。

沈明语后知后觉地听出来,她便是这段往事里,沈大姑娘亲生的儿子。

“咳,我前些日子听我爹说,太后最近身子不好,晋王想进京探望,圣上一直不允。”

“正是因他蠢蠢欲动,太子又常年病着,圣上才把七皇子从行宫召回来的。”

“咳,喝酒喝酒…………”

众人七嘴八舌,沈明语捧着茶碗,一边听一边慢慢抿茶。

赵瑞看她神色微冷,凑过来低声说:“晋王远在边关,这辈子大约是回不来了,况且如今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日后太子登基,你自当是新帝身边红人,更不必担忧。”

沈明语讪讪笑了下,依着梦境昭示,太子还没登基便身亡了,新帝红人也另有其人。

她忽然想到,梦里王府卷入谋逆叛案,会不会是因为新帝记恨往年的恩怨纠葛?

靖南王府倾覆,或许与她三哥并无关系。

她搁下茶碗,莫名想起,三哥这时候在做什么?

眼看天色尚早,不如散席后,还是去一趟松鹤山庄罢?

外面天色渐晚,廊下雨帘细密,水珠如碎珠琼玉乱滚一地。

松鹤山庄不比京城,还有些冷。

萧成钧站在窗前,指腹捏紧了狼毫笔,慢腾腾写下了个“静”字。

他一整日的心情都不大爽利。

整个院子盈满静谧,竹烟默默在阴影里,缩着头,生怕触了霉头。

萧成钧抬手研墨,水洗砚台里墨汁渐渐浓郁,他却始终没有再提笔,长指慢慢地摩挲条墨,冷不丁地开口唤了声:“竹烟?”

竹烟心中暗叫倒霉,面色沉重,小心往前挪了两步,“少爷有事吩咐?“

萧成钧淡淡问:“外面还在下雨吗?”

竹烟说:“是,雨虽不大,可已经下了两个时辰了。“

萧成钧手腕微顿。

“两个时辰,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缓缓颔首,自顾自地低声回答:“嗯,也就是西时了。”

竹烟只觉得头皮微微发麻,不由得悄声后退,尽量将自己隐匿进阴影之中。

前几日世子递了信,说今日要来探望少爷,可直至现在,也没瞧见人影。

竹烟实在被屋内沉闷的气氛压得快喘不上气,越发绷不住,硬着头皮小声道:“世子大约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且下着雨,进山来也不大方便......”

“我提她了么?”

萧成钧松开手中的墨条,复又提笔,在纸上落下一点。

墨点迅速晕染开来,足以见力透纸背的劲头。

寒凉的水汽吹进来,冷得人面颊发凉。

看自家主子慢腾腾继续练字,竹烟松了口气,悄悄儿抬起眼,看萧成钧似是写了个“心”字。

却在这时,萧成钧忽然抬起眼,沉吟了片刻,凉凉睨了过来,漫不经心开口问话道,

“你今日,还没下山采买过罢?”

竹烟忙答道:“小的一早起来,见天色尚好,早早儿就......”

话未落音,忽觉得扫过来的视线重如千钧,宛若冰川直坠压身,又凉又沉。

他听见自家那向来冷静自持的主子,缓声缓气地重复了一遍。

“你,还没下山采买过罢?”

女扮男装被兄长发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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