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是清是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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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铁岭卫指挥佥事……李成梁。」朱载坖瞧了李青一眼。

李青翻了个白眼——姓李的多了去了,你似乎过分敏感了吧?

「咳咳,平身吧。」朱载坖威严道,「你来京师多久了。」

「回皇上,已有两日。」

「都两日……啊?两日啊。」朱载坖都准备发飙了,一听才来两日又强行忍住了,无奈道,「地方提供的文书证明交给兵部了吗?」

李成梁恭声称是,道:「日下午,臣就上交兵部了。」

朱载坖无语。

别说是地方出具的文书证明,便是地方上奏的奏疏,也没可能进京当天就摆上他御书案。

瞧这人模样,没有四十岁也差不多少,体格倒也不错,就是这扮相……

朱载坖不禁诧异,心道——世袭指挥佥事之家,都这麽穷了吗?

念及于此,朱载坖对此人的观感好了几分,最起码家风清白。

李成梁自然不知皇帝在想什麽,他都不敢抬头看皇帝,不过,也隐约察觉出皇帝正在瞧自己,不由更是紧张……

见状,朱载坖不禁又生了几分恻隐之心,问道:「你在宫门附近做甚?」

「回皇上,臣是……是想碰碰运气。」李成梁乾巴巴的说,「万一皇上召见了兵部的大人,正好让臣给遇上……那样兴许能快一些,呵呵……臣是这样想的,也不知对不对。」

朱载坖哑然失笑:「你认得兵部的大员?」

「臣…,臣不认识兵部的大员,不过……」李成梁讪讪说,「臣认得官袍。」

朱载坖:「……」

朱翊钧忍不住吐槽说:「不愧是大街上都能张嘴对陌生人开口借钱的主儿,都不认识人家……」

瞧见李先生斜睨着他,小家伙悻悻闭了嘴。

朱载坖也瞪了儿子一眼,随即瞧向领李成梁觐见的小黄门,道:「你带他去兵部一趟,这天寒地冻的,背井离乡也着实不易,知会兵部一下,审核流程走快一些,考核……就考骑射吧。」

「是,奴婢遵旨。」

「谢皇上隆恩!」李成梁神情激动,头磕的极响。

朱载坖摆摆手,「且退下吧。」

「是,臣告退。」

李成梁又磕了个头,满心激动的随小太监走了出去……

朱载坖这才开始说教儿子:「穷人有穷人的处事方法,你刚才那般可不是一个储君该有的素质,再者穷苦也是清廉的体现,不管怎麽说,都不该被取笑。」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谨记。」朱翊钧乖巧认错,随即试探着问,「父皇,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朱载坖气笑道:「一挨训就转移话题,就你这态度……呵呵,朕要好好考虑一下,该不该你随永青侯去关外了。」

「父皇,是真的有点蹊跷呀。」小东西转头看向李青,「李先生,你也发现了对吧?」

李青不置可否,只是道:「你想说就说呗,干嘛非拽上我?」

「这不是父皇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咳咳,我这就说。」朱翊钧当即进入正题,道,「父皇,儿臣是觉着他不该这麽穷,即便家风再如何清廉,也不至于穷困潦倒至此。」

朱载坖见李青神色淡然,似有赞同之意,不禁好奇道:

「何以见得?」

「瞧他的样子也到了不惑之年,这说明什麽?」小家伙自问自答道,「说明单从有他这个人开始算起,指挥佥事这个四品官,他家族也都做了四十年。」

「即便再如何清廉,数十年甚至数代人的积攒,也不至于连一千两银子也拿不出来,退一步说,真要是穷到这个份儿上,也不会张口就是一千两……对祖辈都是正四品的官员家庭来说,一千两怎麽也不会是巨款。」

朱翊钧皱着小眉头,说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好像是有那麽点儿道理,哎呀,这个并不重要……朱载坖抛开杂绪,淡淡道:「分析的还行,玩儿去吧。」

朱翊钧:「啊?」

「父皇要与永青侯谈政事了。」

「……好吧。」小家伙叹了口气,「那我去内殿玩会儿。」

朱载坖也没阻止,只待他离开视线之后,当即严肃道:

「先生,朝廷财政问题,已然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我知道!」李青神色平和的点点头。

朱载坖精神一振,「这麽说,李先生是有妙计了?」

李青点点头,正色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总之,朝廷财政一定崩不了,这不是安慰之语,这是陈述事实!」

「……好吧,那先生不妨先说说。」朱载坖苦笑说,「常言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朕现在是越来越共情这句话了。」

李青问:「掠之于民,掠之于商,你以为哪个更好!」

朱载坖叹道:「掠之于民百姓会暴乱,掠之于商……也没可能心平气和。商丶绅丶官,这三个角色真要说,其实九成九都是一群人。」

「掠之于民百姓造反,掠之于商……」朱载坖苦笑道,「问题是进行不下去啊,无论朕,还是先生,都无法左右所有人的意志。」

李青颔首:「所以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拿出财富。」

「具体怎麽做?」

李青想了想,问:「信用与货币的关联你明白吗?」

「先生不妨直说。」

直说你就更听不懂了……李青整理了下措辞,道:「大明宝钞是纸做的,是人们相信它,它才是钱,重点不在宝钞,在信用。」

朱载坖沉思片刻,缓缓道:「朕大致明白了,你是说再推行一些类似大明宝钞的货币,对吧?」

「不对。」李青好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直接加大宝钞的发行量就是了,何至于这麽麻烦?」

「那是……?」

「嗯…,你可以这样理解,比如……」李青走到御案前落座,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小口抿着,一边道,「你说,若这只茶杯是范仲淹用过的,值多少钱?」

「这个……虽说这茶杯并非廉价之物,可若真是范仲淹用过的,其价值翻上百倍,甚至千倍都有可能的。」言罢,朱载坖失笑摇头,「问题是谁能证明,谁又会相信?」

李青含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便是这个道理。」

朱载坖陷入沉思……

许久,

「朕好像有些明白了,李先生的意思是,通过给某一样东西强行赋予价值,以此谋取利益,对吧?」

「不错不错。」李青不再浪费口舌,笑眯眯的品茗。

朱载坖嘴角微微上扬,他听得出,第一个『不错』是肯定他的话,第二个『不错』是肯定他的人……

合计了一阵儿,朱载坖发现漏洞,道:「先生,这的确是个奇思妙想,可问题的关键是……傻子没那麽多啊?」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只要营销到位……就不缺人傻钱多的地主家儿子。」李青放下茶杯,转而问,「你可知道大明最珍贵的财富是什麽?」

「是……工商业?」

李青点头又摇头,说道:「大明最珍贵的财富就是,人人都认为大明鼎盛至极。」

朱载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少顷,

「先生,我就想知道一件事,这朝廷财政到底什麽时候才能扭亏为盈?」朱载坖问,「三年五年也好,十年八年也罢,亦或更长……先生可否给我一个大致期限?」

「最迟十年,财政问题定不再岌岌可危。」李青语气笃定的说。

「十年就能扭亏为盈?」

朱载坖狂喜,满脸的不可置信。

「若你的扭亏为盈是指财政赤字得到缓解,那可以;若你的扭亏为盈是指国帑的钱粮越累越高丶堆积如山,那不可能。」

李青说道,「挣了钱就不能不花,而花钱则是一门艺术。」

朱载坖久久无言。

李青没有安慰他,也没有表现出失望。

两人相对而坐,气氛沉闷……

直至站殿太监缓步走进来,禀报说「冯保受召而来」,才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宣。」

俄顷,冯保进殿,一进门就跪:「奴婢有罪!」

朱载坖兴趣缺缺:「有什麽罪啊?」

「回皇上,锦衣卫有监察百官之权,东厂有辖制锦衣卫之权,东厂又在司礼监辖下,今京中有官员尸位素餐,奴婢却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问题丶解决问题……奴婢有负圣恩,还请圣上责罚。」

「呵,行吧,既如此,那就戴罪立功吧!」

冯保:啊?

不是,这不是套词儿嘛,皇上你咋还当真了呢,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都牛成啥样了,您还不知道?冯保惊愕抬头,都忘了回话。

朱载坖才不管他如何作想,淡淡道:

「去,好好查一下,辽东铁岭卫指挥佥事之家出身的李成梁,以及他向兵部提交了文书之后,兵部是怎麽做的,去吧。」

儿子的分析充满了主观,不过也有一定道理,仔细想想,朱载坖也觉得有些蹊跷。

这个李成梁到底是黑是白,这个辽东铁岭卫指挥佥事是清是浊,要查个明白才好……

「是,奴婢遵旨。」冯保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说套话了。

我在大明长生久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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