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锋，你想科举做官吗？」

「不想！」朱锋想都没想，「做官多没意思，做官能有什麽成就感，再说了，我做了官，还要被我那小堂弟管着……没劲透了。」

朱载壡长长松了口气，庆幸道：「不想做官就好！」

「爹你是怕我做了官，会不可避免的想——要是我爹没放弃太子之位，现在我就是皇帝了。对吧？」

「你这孩子……」朱载壡老脸一红，迟疑道，「你个别时候，会不会……」

「完全没有！」朱锋摇头，「一丁点都没有！」

朱载壡诧异：「为何啊？」

「做皇帝要真的那麽好，爹你又怎会放弃，要只有爹你一个人还能说是个例，可二叔，爷爷，武宗皇帝都如此，已然说明做皇帝是真的没那麽好。」

朱锋说道，「爷爷与我说过，祖爷爷已逐步剥夺了皇帝拥有的特权，只保留了皇帝拥有的责任……儿子我啊，就是一庸人，没有对九五之尊宝座的浓烈**，也没有忧国忧民的高远志向，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朱载壡欣慰颔首：「你能这样想，父亲很开心，其实你堂弟不见得占了多大便宜，别觉得自己亏了。」

少年点头。

朱载壡问道：「你在科技科研一道上，还是有造诣的，要不试试这条路？」

朱锋眼珠转了转，乾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别再让我娘逼着我读经史子集了！」朱锋苦闷道，「我一不科举，二又不傻，也不是不明理之人，字也都认识了……纯属浪费时间。」

「呃呵呵……其实你娘也是为你好，多读些书不是什麽坏事。」

少年呵呵道：「既然这样，我得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走这条路了。」

「……成，这事儿包我身上了。」

「你确定？」

「当然！」朱载壡说道，「回头我跟你娘好好谈谈……呃，小锋啊，你娘一定被我伤透了心吧？」

朱锋抬手拍了拍老爹肩膀，怜悯道：「爹啊，虽然这次你真的不值得被同情，可儿子……是真的有点可怜你了，等以后我娶媳妇，一定不会娶跟我娘这样的女子。」

「净说混帐话……」朱载壡瞪眼道，「再说你娘的不是，老子可真抽你了。」

得，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还真不值得同情……朱锋说道：「我去睡了，爹你也早点睡，明个去永青侯府向我娘认错，接我娘回来。」

「忘不了。」

朱载壡没好气地挥挥手，哪里还有之前自酌自饮的悲切……

~

次日清早。

小院儿。

「夫君，咱们还是叫上大哥大嫂一起吧？」李氏提议。

朱载坖沉吟片刻，摇头叹道：「还是不让大哥大嫂为难了，这封婚书本就来路不正，能成固然可喜，成不了……也没什麽可惜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要不让陆炳去买一对大雁来？」

「不用。」朱载坖说道，「目的性太强，只会引人反感，李宝要是真的告咱们一状，别说翊钧了，我的腿都有被打断的可能！」

李氏震悚：「永青侯竟如此霸道张狂？」

「哈哈……我就开个玩笑，缓和一下你紧张的情绪。」朱载坖笑道，「走吧，好好会一会这个李小侯爷，这可是武宗皇帝丶永青侯大力培养，连父皇也曾指点一二，对其更是赞不绝口呢。」

李氏刚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夫君，你有把握吗？」

「没有！」

李氏：「……」

「朱老爷，朱老爷……」

李氏一怔，又一喜：「是小锋！我去让侍卫放行……」

朱载坖也不禁欣慰一笑，自语道：「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是血浓于水……」

少顷，婶婶和侄子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二叔。」

「嗯。」

朱载坖微笑道，「我和你二婶正要去永青侯府，既然你来了，一起吧。」

少年说道：「我来正是要说这个。」

「说什麽？」

朱锋犹豫了下，道：「虽然我猜的不透彻，但我舅舅肯定是猜到了，硬的根本行不通。」

李氏忙问：「软的呢？」

软的也行不通，可至少不会输的很难看……少年乾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婚书怎麽来的，你们知道，舅舅也知道，都是场面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成与不成，至少面上都光亮不是？」

顿了顿，「舅舅自然不敢忤逆二叔和二婶，可舅舅还有祖爷爷呢，要是逼迫过甚，他肯定会向祖爷爷告状，我想，二叔二婶也不想永青侯放下大明长远之大事，回来处理家事吧？」

两口子：「……」

朱载坖说道：「就算你舅舅不跟你祖爷爷告状，我们也不会行强迫之举，李家这许多朝丶许多年，贡献那麽多，那麽大，我又怎好以势压人？」

「二叔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朱锋松了口气，「那我走了？」

李氏叫住他，「你不跟我们一起？」

「不了，我得避嫌！」少年摆摆手，转身走了。

李氏茫然看向夫君。

朱载坖面无表情——好吧，我收回我刚才的感慨。

……

永青侯府。

早知两口子回来，李宝特意关照过门房，夫妻没有任何阻碍的进了侯府，被迎进了前院大客堂。

李宝已恭候一会儿了。

双方分宾主落座，屏退下人之后，直奔主题。

李宝说道：「这封婚书是祖爷爷写的，却不是祖爷爷的初衷，对吧？」

朱载坖暗暗一叹：「宝爱卿果然聪明。」

「所以……？」

李氏接过话：「可永青侯也说过，如若两情相悦，他不会行棒打鸳鸯之举，且这一点，武宗一脉的后人丶前太子都可以证明，不是吗？」

李宝不置可否的笑笑，问：「祖爷爷说这话时的语境，跟娘娘一样吗？」

「本宫还能骗李卿家不成？」

李宝端起茶杯：「娘娘请喝茶。」

李氏：「……」

朱载坖深吸一口气，将去年中秋夜的事，一整个和盘托出……

「这就是婚书事件的所有经过，也是婚书的由来。」

李宝并不意外，这才合乎情理，不过还是由衷道：「感谢太上皇坦诚相告。」

李氏脸上一喜：「李卿家这是答应了？」

「我可以拒绝吗？」

「呵呵……李卿家这就多心了，我们又怎会强人所难？」

李宝点点头：「我拒绝！」

李氏：(⊙_⊙)?

「民间有句俗语——女大不中留。相信李卿家不陌生吧？」

李宝含笑颔首：「娘娘请喝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李氏想发飙，却被夫君拦下了。

「宝爱卿，我问一句，你如实说就好。」

「您说。」

「要真是两个小辈两情相悦，你会不会棒打鸳鸯？」

李宝：「会！」

朱载坖颓然：「宝爱卿还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不是不给面子，而是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李宝好笑道，「这个问题没意义。」

「如果呢？万一呢？」朱载坖不死心的问。

李氏接言道：「请李卿家端正一下态度！」

李宝仔细想了想，反问：「皇上怎麽说？」

两口子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

李氏蹙了蹙眉：「李卿家不妨说明白一些。」

「对世宗皇帝的遗愿，对永青侯的威胁，皇上是怎麽看丶怎麽想的，又会怎麽做？」李宝问。

「这个……」朱载坖想了想，道，「来之前，我是问过他一嘴，只是他说的也含糊。」

「还请明言。」

朱载坖沉吟着说：「他说，不会按照皇爷爷的想法，也不会按照永青侯的想法。」

闻言，李氏忽然有种自己在前方冲锋陷阵，儿子却在背后捅刀子的感觉。

李氏怒道：「他这是什麽意思？」

朱载坖：「……」

儿子什麽意思，他也不知道，可媳妇已经暴露了无知的一面，总不能两口子都无知吧。

朱载坖清了清嗓子，道：「宝爱卿的问题，我已回答，我的问题……？」

李宝思忖少顷，说道：「如果真是如此，万一真的两情相悦，我不会棒打鸳鸯！」

李氏黯然。

在她看来，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朱载坖也这般认为，苦笑道：「宝爱卿真就不能考虑一下吗？非是我这个父亲自夸，翊钧他……真的很优秀，他可是你祖爷爷教出来的，即便抛开人品，单是有你祖爷爷在，他也不会屈待了你闺女。」

李宝颔首：「这点我不否认。」

「既如此，李卿家还有什麽顾虑呢？」李氏愤懑又费解，「你是见过他的，对他也有了解，论人品，论能力，论家世，哪样都是顶尖尖的啊，这有什麽好犹豫的呢？」

李宝：「娘娘，我斗胆一问，您觉得是皇宫好，还是这金陵好？」

「当然是……」

「娘娘，唯有真心才能换真心！」李宝补充说。

李氏欲言又止，终是沉默。

朱载坖忽然想明白了什麽，问：「宝爱卿，翊钧的意图你是明白的，对吧？」

「太上皇不明白？」

「我……也有些明白了。」朱载坖问道，「即便这样，你也拒绝？」

李宝哂然一笑：「我不也说了嘛，真要是有万一，我不会棒打鸳鸯。」

朱载坖深吸一口气：「好！就这麽定了！」

却听李宝又说：「两情相悦之前，我从中作梗，可不算棒打鸳鸯哦。」

朱载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