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账说来也好算。
明面上的收入来源只有一家老小的大队劳作和上次闷头卖板栗糕发的那一笔大财。
王秀娥将账本摊开细算。
“给老大结婚那年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再後来就是三年饥荒还没结束，家里穷的叮当响，老二在家要死要活的非要娶李招娣进家门。”
“李家吃相难看，嫁闺女就跟卖闺女一样，狮子大张口的要了我们家150元。”
“那150元的彩礼钱是我和老头子求爷爷告奶奶，挨家挨户跑遍全大队借来的。”
“结婚後李招娣一分不留的把那彩礼钱全给了娘家，我们一家老小累死累活还了好几年才还清。”
“也就是从65年家里才开始见了进账。”
这话一出得到了支书几人的点头，当年林有柱娶李招娣的时候确实花了150元的彩礼钱。
那时公社上上下下都在闹饥荒，队员们饿的浑身上下浮肿走不动路，而林家为了娶李招娣嫁进门，硬是拿出了150元的彩礼钱。
饭都快吃不上的年头，哪来的那麽多钱娶媳妇。
林水生和王秀娥挨家挨户借钱的事他们这些老家伙到现在都还记得。
好在後来林家勒紧裤腰带，努力上工挣工分，把钱都给还上了。
至於为什麽花那麽多钱也要把李招娣娶回家，还不是因为林有柱光着屁股被李家人当着全大队的面堵在李招娣的床上。
林有柱要是不娶李招娣那就是耍流氓。
那时候和现在一样，比较严，耍流氓是要被拉去吃枪子的。
做爹娘的林水生和王秀娥舍不得辛苦养大的儿子被拉去吃枪子，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借钱把李招娣娶了回来。
王秀娥见无异议，接着算账。
“从65年初开始算，正常情况下咱们大队一个青壮劳力都是8到10个工分，我和老头子虽然上了年纪，但每次上工也能拿8个工分，一年365天，我们老两口出了280天的工，加起来一共4480个工分。”
“再说老大一家，老大和老大媳妇像头老黄牛一样，埋头苦干，做起活来一点都不偷奸耍滑，夫妻俩每次上工都能拿满工分，老大拿10工分，老大媳妇拿8工分，夫妻俩每人出了300天的工，其中有15天是老大去公社挖河修渠，挖河修渠比上工累点，但是能拿12个工分，夫妻俩加起来也就是5430个工分。”
“还有红英，人虽然小点，但是每天都拎着背篓去河边割猪草，捡牛粪，一天也挣4个工分，抛出家里有事没去上工，到年尾也有700个工分左㱏。”
“再有就是老二一家了，老二干活没有老大肯掏力，拿不了满工分，每天只能拿个8工分，365天出了285天的工，和他大哥一样还去公社挖河修渠半个月，这算下来是2340个工分。”
“老二媳妇更不用说了，一到上工就偷懒，挺大个人挣的和红英差不多，一天也就6个工分，还动不动就说身上不舒服要请假，365天她只出了220天的工，这算下来就是1320个工分。”
“老三也就最近这三年不上工，其他时间和我们一样去地里上工，每天都能拿满工分，365天出了290天的工，合计下来也就是2900个工分。”
“绾绾是我和老头子唯一的闺女，我们老两口心疼她，没舍得让她去地里上工，就不把她算在里面了。”
“这加起来一共是17170个工分，咱们大队穷的稳定，不像别的大队有什麽太挣钱的副业，一个工分合计到手里也才3分钱，也就是65年我们全家的总进账是515.1元。”
“这些会计那都有记录，你们谁要是不信可以去找会计对账。”
说完，王秀娥扫了一眼老二林有柱。
老二林有柱摸了摸鼻子，不自然的说道：“娘，操持这个家你受累了，我们自然信你。”
王秀娥冷笑一声：“算完了进账，咱们再来算支出。”
队员们挣的是工分，但又不等同於工资，它只能参与粮食分配和劳动分红。
在年底结算时，先用工分换口粮，直到多出的那一部分才是最後到你手里的钱。
家中劳动力多，肯干又踏实，等年底结算分到手里的粮食和钱就多。
相反，家里壮劳力少，孩子多嘴多，日子不仅要过的苦巴巴，搞不好等年底结算的时候还要倒欠生产队的钱。
而整个公社的口粮等级主要是根据劳动力和年龄划分。
男壮劳力：一等粮，600斤。
女劳力：二等粮，500斤。
8-12岁：三等粮，420斤。
3-7岁：四等粮，300斤。
2岁以下：五等粮，180斤。
在此基础上，喇叭花大队按照“人六劳四”的分粮法，分粮模式和其他大队一样。
所谓“人六劳四”，其实就是队里在向公社交足任务粮后，剩馀的粮食按照60%的人头粮，以及40%的工分分配口粮。
孩童不参与工分粮的分配。
而每十个工分可以在人头粮的基础上多分一斤粮。
林绾绾属於成年壮劳力，但是她不参与队里的上工劳作，所以在年底二次结算分粮的时候就没有她的份。
她想要吃饱肚子就只能花钱向大队买粮。
“我和老头子二等粮，人头粮600斤，工分粮448斤，合计分粮1048斤。”
“老大一等粮，人头粮360斤，工分粮303斤，合计分粮663斤。”
“老大媳妇二等粮，人头粮300斤，工分粮240斤，合计分粮540斤。”
“老大家的红英10岁，吃三等粮，人头粮420斤。”
“老大家的红妮2岁，吃五等粮，人头粮180斤。”
“老二一等粮，人头粮360斤，工分粮234斤，合计分粮594斤。”
“老二媳妇二等粮，人头粮300斤，工分粮132斤，合计分粮432斤。”
“老二儿子4岁四等粮，人头粮300斤。”
“老三一等粮，人头粮360斤，工分粮290斤，合计分粮650斤。”
“一家十几口人加起来也就是4827斤粮食，这其中包括细粮小麦1448.1斤，粗粮玉米1930.8斤，以及粗粮红薯1448.1斤。”
“按照粮站收购价的算，小麦0.14/斤，1448.1斤小麦合计202.734元。”
“玉米0.06/斤，1930.8斤玉米合计115.848元。”
“红薯0.03/斤，1448.1斤红薯合计43.443元。”
“家里买粮一共花了362.025元。”
“家里人多嘴多，吃的又多，队里分的那点粮食压根不够吃的，我又花钱买了500斤的玉米，还有30斤的花生丶30斤的红豆丶5斤的芝麻……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共花了80元。”
“家里总进账515.1元，减去买粮这些乱七八糟的开销，一年忙活下来手里只剩个73.075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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