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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压城，天地间一片萧索。
旧都长安。
当年被朱温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本已荒废了数十年，今日却难得热闹了一次。
断壁残垣，荒草丛生，空气中飘着一些腐朽的味道，却是无端地被一阵冷风吹散。
凄惨的一声鸟鸣过后，一棵枯树下的某人似乎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慢慢睁开了眼睛。
“来了……”
抬了抬斗笠的帽沿，望着远方的天际。
直到看到远方那一片乌泱乌泱的黑潮，他才满意地笑了笑。
直起身子，吕唯活动了一下脖颈，然后不紧不慢地地站起身，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重重人影。
一旁本是背过身子的李星云回过头，缓缓站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原野的风声有些紧，视线里扬起的黑色旗帜卷动得猎猎作响，在眼中不断放大，团团铁甲的黑潮就这么径直对着涌了过来，仿佛就要遮蔽住这片本就有些晦暗的天空。
灰光投下的阴影有些暗淡，当李星云再度抬头时，眼前已是暗无天日。
感受到面前的阴影动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一声高喝。
“止步！”
扬起的尘土渐渐落下，面前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
“让天子久等了……”
数十铁甲骑兵依次开道，黑潮缓缓向两边退开，军阵的中间，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行。
蜀王一身灰蓝色战袍，长刀挎在身侧，面色铁青，面无表情地迈着大步走来。
与之不同，女帝却依旧是那天在府中的白衣游士装扮，一只手负在身后，看上去英姿飒爽，也不失干练。
拱了拱手，两人先是看向一言未发的李星云，然后再隐晦地看了一眼吕唯。
大军开拔向来艰难，更何况召集军卒又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况且路途艰险，能勉强赶到，已是不易。
“这次长安之行，就多谢蜀王与岐王了……”
知道二人的难处，李星云郑重拱手，目光有些期待地掠过军阵，来回扫过几眼后，眼中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师妹和张子凡她们，没来……
一丝落寞之感不由得在心底溢出。
她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联络吴楚，难不成出事了？
一直以来，他的身边都少不了伙伴的帮助，重要之人的缺席让他心底空落落的。
目前虽有岐王和蜀王替自己兜底，可心中却仍是忐忑不安。
将眼前的一切看在眼里，吕唯适才大喝一声。
“玄冥教何在？“
“玄冥教在此，听候调遣。”
话音刚落，噌噌噌的金属摩擦声格外响亮，李星云只觉着面前被一排排闪动的亮光晃眼了一下，然后就感到地面震动了一下。
声音几乎就在近前，最左边一侧玄甲鬼面的玄冥教士卒面色涨红，脖子充血，却是将自身的内息调整到了最高。
马匹一声嘶吼，一个骑马的高大军士高高跃出军阵。
长枪一扬，王彦章跳马半跪。
“启禀冥主，玄冥教两千两百一十一人受命前来相助。”
王彦章不愧是后梁名将，能将这些教众的训练至此。
其中能加入玄冥教的，大多数都会些武功，人数虽不算多，但皆是教中精锐。
要知道寻常的教派之中，大多并非战斗人员，而是后勤和刺探情报的细作，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玄冥教已是出了“血本”了。
“有热闹看，怎么能少的了我侯卿？”
“还有我李大白！”
一只蛊笛被高高抛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点的一瞬，被一只手稳稳抓住，在手中熟练地转了一圈。
侯卿自信地踏出一步，身后满脸醉态的李存义也不忘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
“放心吧，没让那小妮子过来。”
知道吕唯担心着蚩梦，侯卿有节奏地拍打着手中的骨笛，神色从容地说道。
“侯卿？你就是侯卿尸祖？”
李星云心中顿了一下，一直以来他都想解开姬如雪身上的巫蛊，可奈何屡次与侯卿失之交臂。
可讽刺的是，如今难得遇见正主了，想要解蛊的那人却是不在身边。
一只手猛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吕唯出现在他身旁，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这几人之间分明什么都没说，李星云的心中却不知为何无端地安稳了些许。
“时辰快到了，走吧……”
天空中缓缓落下一片黑色，李星云抚下一看，是一根粗糙而坚硬的羽翎。
几声凄惨而又嘶哑的叫声传来。
抬眼望去，灰暗的天光之下，却是一只只红彤彤的眼珠子。
那枯树上挂着的黑压压地一片不是树叶，却是一只只红了眼的乌鸦。
这群乌鸦见人却不聒噪，只是静静地盯着远处，眼睛中流露着阵阵凶光。
“乌鸦吗？”
世人皆知，乌鸦叫丧，乃大凶之兆。
此番，怕是凶险万分吧……
一只鬼面被随意戴在了面上，吕唯给王彦章使了一个颜色。
“全军进兵！”
“哗……”
寒风之中，大地发起微微抖动，地面上的落石被震地弹起，然后落下，随后又迎面驶来的军阵被碾压成了齑粉。
外城的城门早已消失，只剩下残破不堪的边沿，其上不断有灰尘落下，仿佛下一刻就要猝然崩塌。
……
内城的城口之上，诸侯各军林立。
不过相比于外城的岐蜀联军，他们却是拥护晋王这一边的。
吴楚联军已经高高立于城头，其他各路诸侯所率之兵卒也皆已到来。
城北，晋国将领握着长刀，骑在高高的马背上，遥遥望着天边那缓缓来的一队人马。
清一色的黑甲冻得发冷，胯下的健马嘶鸣，士卒间因呼吸发出的热气，顷刻间便化在了寒风之中，不见一丝痕迹。
列阵的士卒手握战戈，静静地立在他的身后。
看着远处缓缓走来的蜀岐联军，双手握得发白。
两军对望，晋军将领隐约从里面看见了一个打扮奇怪的人，黑色的衣袍，灰色的斗笠，腰间挎着一柄黑剑，看不清面容。
战场上也会有这样的人？
目光不禁多看了两眼，正巧那人也抬起了头。
视线交汇的一瞬，他愣了一下，手已不自觉地搭在了刀柄上。
这人是谁？
从未见过，但却给他了莫大的威胁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