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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隐着乌云，光线微暗，微风带着些泥土中的湿腥，卷着几片残叶而来。
院内的小亭里，有两个人平静地坐着，面对面注视着对方。
周围寂静无声，朦胧一片，石桌上的茶水已经微凉。
半晌，一人才慢慢拿起茶杯，小小地品上了一口。
“好茶……”
似是赞叹一声，却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激动的情绪。
银白色的护臂慢慢搭在手腕上，女帝的目光慢慢向对面之人看去。
对面，一个披着披风中年男子拱了拱手。
“岐王远道而来，本王有失远迎了。”
蜀王孟知祥打量的目光慢慢从女帝的脸庞落在了她的身前，随后淡淡地皱了皱眉。
岐王是女帝的消息，他其实是早知道的，不过据他所知，女帝一向常是玄衣华服束身，这么今日无端地穿起了白色简衣。
要是微服私访，还说的过去。
但此行好歹是谈论结盟大事，王总该有王的排场，怎么说也该重视些，可女帝仅仅是孤身一人前来，这就让他有些猜不透对方的意图了。
不过，出于礼仪，他还是象征性地客套了几句。
“无碍。”
女帝抱在胸前的手轻轻地敲着指节。
对于这位和她同等的王侯，两人之间可谓是不打不相识的老熟人，但除了在战场上，平日里，二人倒难得以这种平和的姿态，对坐相见。
自从朱梁被晋国所灭后，岐蜀两国都忙着收复边关失地，倒是短暂地和平了一段时间。
可惜这晋国强争天下的铁蹄终归是踏上了两国的土地，逼迫着二者不得不对坐在这一方小小的石桌间，平和的详谈。
“晋国结盟一事……敢问蜀王怎么看？”
女帝微微凝神，她也是不久前才得知此事的，加之后面又收到了玄冥教相邀的消息，便急忙从岐地赶来面见蜀王。
虽然晋国明面上是以结盟为由，可细看那结盟事宜，明显是想招揽他们。
迎回天子，再复大唐？
呵……如今真正的天子只有李星云一人，无论如何，他也绝不可能会去李嗣源那边。
此事，绝有猫腻。
“挟天子以令诸侯，虽天下大势所趋，但晋王不可信也……”
“和本王所想一致。”
一听这话，女帝心中倒是稍稍放心下来，面对李嗣源的大军，岐国独木难支，为今之计，只有找一个盟友。
“那接下来，蜀王打算如何做？”
面对女帝所言，蜀王却并没有着急回答，是看向一旁的草木。
风势渐大，压得那地面的小草不断卷折，但却无法将它彻底拔起。
“玄冥教意图促进岐蜀结盟，以对抗晋国，岐王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本王想问问，岐王你心中所想……”
迎着风，蜀王负手而立，坚毅的面庞上闪过一股淡淡的凝重之感。
“玄冥教……”
口中呢喃了一声，女帝眼中的思绪飘远。
其教主，那个自称玄冥教教主的神秘男子，其实两人多年前早就见过一面的。
九幽冥主吗？
她还记得当年与鬼王大战之时，其身后的那个斗笠装扮的鬼面男子，此人那时不过只是鬼王身边的跟班，没想到如今，居然已成为了堂堂的一教之主。
幻音坊这些年没少和玄冥教打交道，可自从那人上台后，两教之间的摩擦的确是变少了许多。
“玄冥教曾为天下第一大教，纵使通文馆、幻音坊也只能甘居其下，不过随着朱梁灭亡，此教也四分五裂，听说后来被一人重新整合。”
“九幽冥主……”
蜀王摸了摸青须，微叹了一声。
他身居蜀地，冥主这人，倒是常有听闻，以其重整玄冥教的手段和治教之道来看，此人也算良才。
听说还有不亚于大天位的功力，二者兼具，倒是不俗。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考虑玄冥教提议的缘故。
“不错。”
微微颔首，女帝也从石凳上慢慢站起，仰头看着天上即将聚在一起的云层。
阳光变得有些暗淡，有些压抑。
“晋王打着复唐旗号，纵使我两国联合，但师出无名，难收人心呐。”
适当扯开了话题，但蜀王这看似诚恳的话语，却又是一番试探。
“这也是本王最担心之处。”
二人并肩在亭下，心照不宣，虽其心各异，但在此时此刻，却短暂达成了统一的共识。
结盟，或许是两人唯一的出路了。
别看蜀王外表坚毅，言辞诚恳，实则作为一路诸侯，他也有自己的野心，不愿甘居脚下这一隅之地。
相比之下，女帝想的就纯粹了许多，无非就是保境安民，休养生息。
方向不同，但最终的目的却是一致。
“所以，需要一个起兵的理由……”
“只能静候时机？”
短暂的沉默，两人脸上无不浮现出淡淡的阴霾。
若是不出意外，其他的诸侯们恐怕早已投靠了晋国了吧？
留给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李嗣源……”
女帝的手紧紧捏住，皮质的手套发出细微的扭曲声。
一个蜀地士卒走进来，半跪在地上。
“蜀王，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
“有四人自称晋使，携礼品而来。”
“晋使？”
女帝的双眸微微一颤，都这个时候了，他们来干什么？
“让他们进来。”
蜀王的声音平缓，似乎对此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
“是。”
士卒应了一声，低头退了出去。
“晋使是来找蜀王的，本王就不奉陪了。”
女帝微微拱手，正欲转身离去。
对方的私事，哪怕牵扯到自己，出于礼数，她还是要避开的。
蜀王一直垂着的眼睛抬起了一些，却是一反常态地抬手一拦：“岐王何必急于离开？不如一同见见这晋使。”
“也好。”
略微迟疑了一下，女帝看向那桌上的早已凉透的茶水，淡然地坐回石凳。
既是对方相邀，她倒也想看看，这晋国到底怀的何种心思。
“来人！再备上四盏热茶……”
“等等……”
在下人准备退下之时，蜀王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补充了一句。
“把这凉透的茶水也移下去吧。”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