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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蜀王府中的箭雨持续了多久，只知道这附近喊杀的动静一直响彻了到了天明。

此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因为所有的守卫皆是黑甲裹身，高举着火把，一队队穿过幽暗的巷子，沿街搜索。

掘地三尺，就连那地底下最为隐秘的暗室和废弃的地窖也不放过。

马蹄阵阵，铠甲的摩擦声尖锐而刺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哐哐”的兵器撞击声，仿佛是催命的符咒，让人胆战心惊。

士兵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由远及近，来回循环，火光忽明忽暗，一道道人影在窗前快速掠过。

寻常百姓早已被这动静惊醒，躲在被褥中惊恐地看着外间，依稀孩童的哭声响起，也顷刻间被人压下。

只有真正了解事情的人才知晓，贵妃被劫，蜀王恐怕是真的动怒了。

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夜里擅闯蜀王府，犯下这般罪行，当真是不知死活。

听说是四个蒙面的家伙，武功不弱，竟能和蜀王禁军打得有来有回。

对于这四人的结局，百姓虽不清楚其，但民间却各有各的说法。

有人说，这四人本为行窃，中途贪恋贵妃美色，便意图挟持，却不料被府中门客发现，格杀当场。

也有人说，发现和阻拦他们的皆只有一人，还是个不伦不类的家伙，那伙人也没死，而是被人秘密囚禁了起来。

因为据说有人远远地看见，一个只穿着单薄浴衣的男子，和几人打斗过。

这件事谈来谈去也没个准确结果，因为没过多久，蜀王便下令，禁止城中再议论此事，违者将视为敌国奸细处置。

……

吕唯走进房间，李星云依旧躺在床上，周身缠着一层白布，看样子伤的不轻。

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也许对于他来说，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较好的结果。

至少他这段时间用不着来回奔波了。

他倒也是看的开，干脆将双手枕在脑后，慵懒地哼着小曲。

直到听着门开的动静，才稍稍正坐。

吕唯看向李星云，李星云也看着他。

“这次，倒是我下手重了些……”

阳光透过敞开的门扉，于地面落下了些许的光斑，这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后者眯起眼来，半晌，才慢慢地睁开。

“你这一掌可真痛啊……”

一声感慨，又像是带着几分唏嘘，李星云却是咧开嘴笑了。

“咳咳……”

或许是动作太大，牵扯了伤势，咳嗽了几声。

“蜀王刚才来过？”

看着桌上还有淡淡余温的茶水，吕唯并没未感到太过意外。

“不错。”

“他问了什么？”

“如今天下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天子，他想让我解释一下。”

“哦，那你怎么说的？”

吕唯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

“解释了又如何？乱世如此，百姓受尽磨难，连同贵妃都少不了被人迫害，孰真孰假，难道还重要么？”

“呵，你倒是看的开。”

有些调侃的意味在里面，顿了顿，吕唯淡淡开口。

“你……想做皇帝吗？”

气氛一时间沉默了，李星云低下头，看着地面的光斑，不言不语。

“我们好歹也认识多年了，给我讲讲你的想法，如何？“

顺手抽过椅子放在床边，吕唯坐下，将手靠在椅把上，平静地看着对方。

李星云的嘴角动了一下，犹豫着叹了口气。

“不想……”

回想他这一生，在随着内臣李焕逃出宫后，受尽欺辱，委屈求全，小时候心高气傲，自然想要重振大唐，灭尽朱梁，为自己李氏宗亲报仇雪恨。

但自从被阳叔子收养后，遇见了师妹、姬如雪，以及太多人生中重要的人。

他那些小心思，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淡泊了许多。

或许他的野心，早已随着阳叔子的死和剑庐的那场大火中，而彻底散去了。

“闲云野鹤，悬壶济世……这看似虽好，但乱世之中，又何来安身之所？”

看着李星云陷入沉思，吕唯淡淡地补充道。

“即便有，大帅也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所以，他安排那人与我相争……赢，便会替代我，输，我死无葬身之地。”

李星云冷笑一声，原本惬意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沉重。

不是他不想选，而是他没得选择。

知道他口中说的那人是假李，尽管吕唯知道袁天罡的用意，却并未点明。

后者不过是想借此唤起李星云的野心，而假李不过是他锻炼李星云的一枚重要棋子罢了。

可惜，李星云仍是蒙在鼓里。

“若是让我来选，他比你更适合当皇帝……”

紧紧地盯着李星云的双眼，吕唯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呵，我当然知道。”

李星云撇过眼睛，伸手去勾那床边小桌上的茶水，他有些喝了。

吕唯重新替他倒了一壶热茶，送到他的嘴边，然后就听见对方沉沉的声音。

“蜀王已经答应我了，半月后，长安朱雀门一行，他会相助。”

他和假李早有赌约，半月后，谁麾下的诸侯最多，谁便是真正的天子，所以来此地寻蜀王，也是为此。

“如此甚好。”

站起身，吕唯准备离去，却被李星云的话语拦住。

“我希望，你也能来助我。”

“毕竟我这一身伤……”

扯了扯自己身上绷紧的白布，李星云无奈地笑了笑。

两方对阵，不仅是人数上的优势，更是气势上的比拼。

目前，自己这边只有岐蜀支持，面对这天下大势，还是有些式微。

晋国占尽天时利地，所属势力遍布天下，而自己这边仅有张子凡几人，想要劝说其他诸侯倒戈，恐怕不易。

若是能得到吕唯、以及他身后玄冥教的帮助，也算如虎添翼。

况且，吕唯的不良人身份，他也是知晓的。

他若支持，也能看出一些不良人的意愿。

然而，吕唯的接下的举动，却是让他有些失望。

身形只是顿了顿，竟连头也未回地向门外走去。

看来自己还是高看了他，本以为他是敢反抗袁天罡的……

唉，算了，吕大哥他本来就帮了自己许多，这次不想以身犯险，也无可厚非。

李星云失落地低下头去，手指紧紧攥着被褥的一角，眼神中满是不甘。

“再问你一遍，你真想闲云野鹤？”

耳边却是突然传来了这么一声。

愣了一下，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

此时的吕唯已经转过身子，双手负在身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不错。”

李星云认真地点了点头。

“很好，长安一行……我会去的。”

吱呀一声，在李星云意外的目光中，门被猛然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