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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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回家(第1/2页)

游子归家,母亲总有说不完的话语。

待话头尽了,便要嫌你碍眼。

如今的沈潮生就面临被赶出家门的窘境。

原因无他,来自家的兄弟过于“懂事”。

卖饼的,吆喝的,和面的。

各个把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反而显得沈潮生是这群人里最不懂事儿的那个。

宁氏愿意唠叨几句,沈潮生也笑眯眯的听着,直到……

“诶?潮生,你大哥怎的没回来?”

整个小院里,鸦雀无声。

宁氏话音渐低,喃喃道:“这么好的人,咋说走就走了......”

又叹了声。

“他还有妻儿……”

宁氏见沈潮生没有搭腔,心中有些恼了,语气也凶了些:“去蜻蜓村一趟,给陈小牛和他娘接来,那日你大哥给咱牵马,陈小牛叫咱奶奶,咱就认下这对儿孙了。”

……

凉州郡外蜻蜓村。

沈潮生打听了下陈九的住处,村里人都说不认识什么陈九。

直到说是军营里当兵的,老槐树下的村民才指了个方向。

沈潮生怀抱着那个泥罐和三十两银子,远远便望见一座孤零零的青石房。

外来户,总归逃不过这般冷清境地。

屋外菜地里,残剩的荞麦杆歪歪斜斜。

一女子正跪在泥地里捆扎秸秆,忽而往后一倒,脊背贴上柴堆。

双手扣住麻绳,膝盖撑地缓缓起身,后腰绷直。

才将那偌大的柴捆扛上背,踩着碎步往家挪。

一旁帮忙推着的小娃儿倒是眼尖,先瞅见了沈潮生。

准确的说,是认出了那一身令人有些眼熟的衣裳。

“你是?”

“嫂嫂,我是沈潮生。”

女子展颜一笑,眼角尽是农家妇人的朴拙。

“原来是小弟,赶快进屋坐会儿,你大哥总和咱提起你。”

“小牛,去给那麦糖拿出来!”

沈潮生忙接过女子背上的柴捆,跟在女子身后进了屋。

桌上摆着一块麦糖,估计就是这屋里最贵重的东西了。

“小弟,你今日怎的有空来这儿了?你大哥呢?马上元宵了,可还回来?”嫂嫂眼里盈着期盼。

陈小牛说道:“叔父,咱爹说元宵那天若是回来,会给我买花灯来着。”

嫂嫂见沈潮生面色不对,声音开始发颤。

“小弟,你且说,嫂嫂扛得住……”

沈潮生缓缓从怀中拿出一个泥罐和三十两银子。

嫂嫂颤抖着伸手,泥罐比想象中要轻很多,拿在手上没费多大力气。

但不知怎么心里却觉得很重,简直透不过气来。

陈小牛当年出生时七斤五两,比如今的陈九还要重些。

沈潮生盯着桌上裂纹纵横的粗瓷碗,终究没敢看嫂嫂眼里的泪光。

陈小牛还小,但也看得明白娘亲的眼泪与面上的悲切。

举起手中的木剑,便朝着沈潮生劈砍而来。

“小牛!”嫂嫂厉声喝止,陈小牛吓得哭了起来,被嫂嫂一把搂进怀里。

“小弟啊……”

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

“你大哥走时,可曾说......”

沈潮生摇头。

“嫂嫂,娘说了,你是我亲嫂嫂,小牛是我亲子侄,不如跟我娘那儿凑一块儿,相互间有个照应……”

外乡人,死了郎君,带着个娃儿。

孤零零远离村子的屋子便说明了很多事。

“小弟,容嫂嫂想想,成不?”

“好。只是如今大哥走了快七天了,我去给他寻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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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潮生拿起屋里的锄头进了山头。

日落斜阳,山头上多了个规规矩矩的坑。

沈潮生抹了把面上的汗,坐在一旁低喃。

“陈大哥,我至今闹不明白,那匹快马究竟是给我留的,还是你给自己备的?”

“可无论如何,你让我当上伙长,教我一身武艺,愿意给我娘牵马,那你便是我亲哥!”

“小弟不懂什么风水,也不信什么风水。我估摸着你这般沙场上的杀材,也不讲究这些。”

“听戏曲里说的,给你挖了个坑,三尺深,一分不深,一分不浅。”

“正对着你那院子,你在这儿躺着,也算回了家了。”

“嫂子咱不管她,若嫂子想改嫁,你躺在地下也莫要怨恨,吃军粮的,命里该着这般遭际。”

“至于小牛,我会替你照顾着,跟我自家儿子一样,绝不教他受半分委屈,你只管放心去。”

沈潮生拍了拍身上的泥。

回头见青石屋内,嫂子已经带上了顶白色垂布的遮面。

“小弟,你陈大哥家中已无弟兄,小牛又太小,还得麻烦你送上最后一程。”

沈潮生接过泥罐与一件未缝好的新衣,走在最前头。

嫂嫂牵着抽抽搭搭的陈小牛,掩面跟在身后。

正当春节,本就是“晦气”事儿,自然没有什么人来搭把手。

也就没有必要摆宴席。

一抔黄土,一个泥罐,一件针脚凌乱的新衣裳。

便埋了陈九半生戎马。

三人并排立在坟前。

“嫂子,跟小弟走吧。这日头,难捱。”

沈潮生低声劝道。

良久,那白布遮面轻轻点了点。

陈小牛只是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双眼睛看着那座新坟。

什么都不懂,又好似什么都懂了。

“小牛。”

沈潮生将陈小牛抱起。

“日后若是你叔父死了,你也得给你叔父挖个坑,你可晓得?”

“好。”

“坑要三尺深。不能太深,太深了会阴冷。也不能太浅,浅了下辈子没福气。你可记住了?”

“叔父,小牛记得了。”

没多少行李可收拾,不过些旧衣裳。

余下的家具,明日雇辆牛车来搬便是。

只可惜屋外那捆柴火,也不知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嫂子与陈小牛骑着青骓,沈潮生在下方牵着缰绳。

村头处的老人家对着三人指指点点,路过的行人也都避让开来,生怕冲撞了新春的喜气。

通胡巷前,陈小牛早已在嫂嫂怀里睡熟。

许是突然停了,陈小牛在睡梦中发出呓语,模糊地喊着“爹”。

“潮生,明日你教小牛认字吧,就从名字开始……”宁氏接过熟睡的陈小牛,扶着嫂子进了屋。

沈潮生如今也只能和二号他们挤在地上。

“大哥,咱以后要是死了,你也得给咱收尸回家才行。”二号的声音有些低。

“莫说傻话,咱都不会死。”

“大哥,咱连个名字都无,你读过书,给咱起个名字?”二号语气有些激动。

“姓甚?”沈潮生有些诧异,难不成这小子真没名字?

“随大哥姓就成,咱自小就没家,部落从外面捡回来顶税的……”

“沈啸咋样?配得上你这体格。”

“嘿,极好极好,咱大哥取的错不了。”

二号只是想着,自己若是死了,总得也有个坟有个碑。

士卒如同那野草,一波死了,来年又生一片。

一柄陌刀压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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