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未歇,黑石镇外的山林深处,陆恒立于七座无名坟茔之前,粗布麻衣被雨水浸透,紧贴脊背。他手中握着一柄染血断刀,刀锋缺口斑驳,正是从那夜葬星崖归来后亲手埋下的战利品??属于七名潜伏在荒州的噬魂殿余孽。
每一柄断刃,代表一条性命。
他们本以为藏得够深:有的混迹镖局做教头,有的扮作游医行走乡野,更有甚者竟入官府为捕头,借权势掩护邪术修行。可陆恒凭借《窥冥术》追溯残印气息,再以“替命傀儡”引蛇出洞,七日之内连根拔起,不留活口。
此刻,坟前泥水横流,血腥与土腥交织成一片腐浊之气。陆恒缓缓跪下,将玉瓶取出,轻轻置于中央坟头。瓶中封存的是父母幻象消散时残留的一缕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却是他如今唯一能握住的念想。
“孩儿不孝。”他低声开口,声音被雨声割碎,却字字清晰,“未能护你们周全,反让贼人拿你们胁迫于我……但我发誓,自今日起,凡涉此事者,无论藏得多深、走得多远,必诛之!”
话音落下,他额头触地,三叩首。
雷光划破天际,照亮他脸上药剂褪去后的真容??棱角分明,眉心一道隐现金纹,正是金钟罩第四层“金刚不坏”大成之兆。而更深处,皮肉之下似有龙鳞状纹路游走,每逢杀意沸腾便浮现片刻,仿佛体内沉睡之物正悄然苏醒。
他不知那是神性种子的觉醒,还是某种古老血脉的回应。
但有一点他无比确信:**他的路,只能向前,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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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陆恒离开黑石镇,行踪彻底消失。
有人说他北上踏雪寻仙,欲求长生秘法;也有人传他已死于噬魂殿反扑,尸骨埋于葬星崖底。唯有少数知情者知道,在距离荒州千里之外的“灰河谷”,出现了一位神秘武师,每日清晨赤膊立于瀑布之下,任千钧水压冲刷身躯,口中默诵古怪经文。
那经文非云魔宗所传,亦非东荒通用语系,倒像是上古巫咒,断续之间夹杂着低沉龙吟。
而此人修炼之时,周身肌肤泛出淡淡金光,水流触及即被弹开,宛如铜炉炼丹,火候将成。
这人,正是陆恒。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一场变局。
因为他明白,单凭自己斩杀几名余孽,根本动摇不了噬魂殿的根基。那夜老者临死前的话犹在耳畔:“我们只是蛰伏……等待下一个承载者。”说明这个组织早已化整为零,渗透进各大势力,甚至可能盘踞在宗门高层之中。
若贸然现身,只会引来更多围剿。
所以他选择隐忍,选择蜕变。
金钟罩第四层虽成,但仍未达圆满。真正的大成之境,需经历“九劫锻体”??以天地灾劫淬炼肉身,使筋骨髓血皆蕴神意,届时无需灵力外放,仅凭呼吸便可震退强敌。
而灰河谷的“玄阴瀑”,正是东荒罕见的天然劫场。此瀑源自地下寒脉,水中蕴含微量“陨星砂”,常年冲刷可模拟雷火风三劫之力,是锻体绝佳之所。
陆恒每日子午二时各站一个时辰,初时尚觉骨骼欲裂、五脏移位,如今已能面不改色,甚至主动引导水流冲击膻中、命门、尾闾三大要穴,加速窍穴与肉身的融合。
第七日夜里,他正在调息之际,忽感丹田剧震!
那颗沉寂已久的“神性种子”竟自行旋转起来,一股炽热洪流自下而上奔涌,直冲百会!
“轰!”
脑海似有惊雷炸响,一幅模糊画面浮现眼前:
无边血海之上,漂浮着无数破碎宫殿,中央矗立一座巨大祭坛,坛上锁着一具通体漆黑的躯体,双目紧闭,胸口处赫然有一个空缺??如同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什么。
紧接着,一个低沉声音响起,仿佛来自九幽深处:
>“归来吧……吾之容器……命运之轮已转,血契将启……”
陆恒猛然睁眼,冷汗涔涔。
“这不是幻觉……”他喃喃道,“这是‘召唤’。”
他终于明白,所谓“神性种子”,并非单纯的力量源泉,而是一道契约印记??标记着他作为某个存在“继承者”的身份。而噬魂殿,不过是这庞大棋局中的执行者,真正的幕后,或许连他们都未曾见过。
“我不知你是谁。”陆恒盯着掌心,缓缓握拳,“但你想让我成为你的奴仆?做梦。”
他当即起身,走入瀑布深处,任冰冷激流冲刷全身。同时运转《金钟罩》第四层心法,配合自创的“逆呼吸诀”??吸气时收腹凝神,呼气时鼓荡气血,强行压制种子躁动。
一夜苦修,终将其重新封镇。
然而他也清楚,这只是暂时压制。随着修为提升,那股召唤会越来越强,直至彻底失控。
唯一的出路,唯有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斩断命运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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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灰河谷传出异象:玄阴瀑断流三日,水底现出一行古老铭文,刻着八个大字:
**“金钟不灭,肉身成圣。”**
当日,陆恒离去,踪迹杳然。
半年后,南疆十万大山爆发动乱。
一支名为“赤獠族”的蛮夷部族突然崛起,屠灭三十六寨,血祭百里,宣称要迎回“堕神之子”。其首领身穿骨甲,面绘血纹,手持一杆黑矛,竟能召唤毒雾雷暴,连化灵境修士都不敢轻易靠近。
朝廷派兵镇压,三次皆败,损兵折将。
第四次,一名独行武者踏入赤獠圣地。
三日后,圣地崩塌,黑矛断裂,首领头颅悬挂于寨门之上。而那名武者仅留下一句话:
**“代天行罚。”**
不久,江湖传言四起:南疆出了个“铁面判官”,专杀邪修、灭魔窟、毁祭坛,凡涉及血祭、夺舍、养鬼者,必遭其戮。其手段狠辣,从不留全尸,且每杀一人,便在其额心烙下一道金钟印记。
有人认出,那金钟纹路,与传说中失传的《金钟罩》极为相似。
又过两月,西漠佛国遭遇百年旱灾,百姓易子而食,寺庙香火断绝。某夜,沙暴骤起,一座金色身影踏沙而来,立于千佛崖顶,连诵七日《涅?经》。至第七日黄昏,天降甘霖,枯井复涌,万民跪拜称其为“金身罗汉”。
可当夜,三名假僧侣被钉死在庙门前,胸前剜出“贪嗔痴”三字,鲜血淋漓。
再后来,北原雪域传来消息:千年冰窟开启,内藏上古秘典《龙象般若功》。数十大宗联手争夺,厮杀惨烈。关键时刻,一道身影破冰而出,一拳轰碎结界,卷走秘典,仅留一句:
**“此功,合该归我。”**
各方震怒,联合追缉。
可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凡是参与追杀之人,陆续暴毙。死状一致:心脏停跳,面容安详,仿佛自然寿尽,唯独眉心多了一点金芒,似有神光内蕴。
江湖终于意识到??有人在以一己之力,清洗整个修行界。
而这人,似乎正朝着某种极致迈进:不为名,不为利,只为纯粹的“强”。
直到某日,一封密信送至云魔宗巨魔峰萧云涛手中。
信无署名,只附一枚染血的青铜面罩,以及一张地图,标注着一处位于中州腹地的废弃城池??**废都?永宁**。
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师父,若您还活着,请勿来。此战,我一人足矣。”
>
>“若我死了,掘开巨魔峰后山第七块青石,那里有您当年遗失的答案。”
萧云涛看完,久久伫立峰巅,最终仰天长笑,泪流满面。
“好!好!好!”他连说三声,转身对身后弟子下令:“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提及此信。另外,传我令谕??巨魔峰即日起闭关三年,非生死大事,不得外出!”
弟子惊疑,不敢多问。
唯有他知道,那个少年,已经不再是需要庇护的徒弟,而是即将撼动天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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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城,曾是千年前中州第一帝都,因一场诡异浩劫一夜覆灭,满城生灵化为干尸,唯余断壁残垣,被世人称为“鬼都”。
据传,城中心有一座“通天塔”,直插云霄,乃当年帝王试图登天成神所建。塔基之下,埋着一块“星辰之心”??即是葬星崖那类陨石的核心碎片,蕴含超越化灵境的恐怖能量。
而此刻,这座死城里,灯火通明。
七十二盏血灯环绕通天塔而设,组成一座巨**阵。塔顶平台上,站着七人,皆披黑袍,佩戴狼首面具,手持断刃,口中吟唱着古老咒语。
中央地面,刻画着一副巨大图腾:一尊金钟虚影倒悬于上,钟内蜷缩着一个人形轮廓,正不断颤抖,似在承受极大痛苦。
“时辰已到。”主位之人低声道,“开始献祭。”
刹那间,七道黑影同时割腕,鲜血流入沟壑,瞬间激活整座阵法!
血光冲天,天地变色!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悠悠响起,穿透风雨:
“你们……不该碰我的名字。”
众人猛回首,只见城门外,一道身影缓步走来。
他未戴面罩,未持长刀,仅着一身洗旧的灰袍,步伐平稳,却每一步落下,脚下砖石皆化为齑粉,裂缝如蛛网蔓延百丈!
当他踏入法阵范围时,七十二盏血灯齐齐熄灭!
“金钟罩……第四层圆满?”其中一人骇然失色,“不可能!这才多久!”
“不止。”陆恒停下脚步,抬眸望向塔顶,眼神平静得可怕,“我已经……摸到了第五层的门槛。”
话音未落,他猛然吸气!
刹那间,方圆十里内的灵气疯狂汇聚,尽数涌入其体内。皮肤之下,金纹如龙游走,骨骼发出清越鸣响,仿佛神兵重铸!
“你们用我的名号布阵?很好。”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那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真正的金钟,是如何镇世的。”
下一瞬,他并指为刀,凌空一斩!
一道百丈金色刀罡撕裂长空,所过之处空间扭曲,空气爆燃,直接劈开血阵核心!
“轰隆!!!”
通天塔剧烈震颤,塔基裂开一道巨缝,隐约可见下方有幽蓝光芒闪烁??正是星辰之心!
七名黑袍人齐声怒吼,联手催动禁术,欲重启仪式。
可陆恒已至!
身形一闪,如瞬移般出现在第一人身侧,一掌拍出,金光暴涨!
“砰!”
对方胸膛凹陷,整个人如炮弹般倒射而出,撞塌半截高墙,当场气绝。
第二人挥刃斩来,却被他徒手抓住刀锋,反手一拧,刀断臂折,再一拳轰在面门,面具炸裂,露出一张苍老扭曲的脸。
“是你?”陆恒眼神微凝,“雷泽宗失踪的太上长老……原来你也投靠了噬魂殿。”
第三人欲逃,却被一道无形劲气锁定,脖颈咔嚓一声断裂,尸体软倒。
剩下四人惊恐万分,齐声念咒,竟从体内逼出四团黑雾,凝聚成狰狞魔影扑杀而来!
陆恒冷笑,背后青黑色魔影再现,但这一次,那魔影竟隐隐镀上一层金边,威压暴涨十倍!
“咚!!!”
两股力量碰撞,虚空震荡,四周建筑纷纷崩塌!
陆恒一步踏出,拳出如龙,每一击皆带雷音,打得魔影节节败退。最后一拳,贯穿虚空,直接将四团黑雾尽数碾碎!
“噗!”四人齐喷鲜血,跪地不起。
陆恒走到主位那人面前,蹲下身,一把扯下面具。
面具之下,竟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脸,约莫二十出头,容貌清秀,眼神却充满怨毒。
“你不该来的。”她嘶声道,“你根本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是在拯救世界!”
“拯救?”陆恒冷冷看着她,“用血祭?用绑架?用威胁我父母?”
“他们没杀你父母!”女子尖叫,“他们是想带你回家!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是‘天外之种’,是唯一能打开神国之门的人!”
陆恒瞳孔骤缩。
“你说什么?”
“二十年前,一颗星辰坠落蛰龙府后山,里面走出一个女人,怀抱着婴儿……那就是你母亲找到的你!”女子狂笑道,“你以为你是她亲生?错了!你是被选中的容器!而她……不过是个寄养者!”
陆恒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记忆翻涌??母亲每次提起他幼年总含糊其辞;父亲从不允许他追问身世;萧云涛第一次见他时眼中闪过的震惊……
一切都有了答案。
可他很快摇头,冷笑出声:
“就算我是天外而来,就算我没有血缘亲情……可他们养我育我,叫我一声‘恒儿’,为我熬药、缝衣、守夜祈福……这份情,就是真的!”
他猛地掐住女子喉咙,一字一顿:
“所以,谁敢动他们,谁就是我陆恒不死不休的仇敌!”
女子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掌心金光渗透,七窍流血,生机断绝。
其余三人见状,绝望中引爆体内禁制,企图同归于尽。
陆恒却不闪不避,仅是双手合十,周身金光暴涨,形成一口倒悬巨钟虚影!
“铛??”
钟鸣响彻天地,爆炸之力被尽数反弹,三人瞬间化为飞灰!
尘埃落定,永宁城重归死寂。
陆恒站在通天塔前,望着脚下裂缝中的星辰之心,沉默良久。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噬魂殿不会就此终结,中州那位紫袍男子也必将出手,甚至……那个所谓的“神国之门”,或许真存在于某处。
但他不怕。
因为他已不再是那个躲在山洞里苟延残喘的少年。
他是陆恒。
从金钟罩开始,一路杀出人间绝路,终将踏上武圣之巅!
“等着吧。”他转身离去,背影融入风雨,“我会一个个,把你们全都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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