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针,刺入永宁城残破的街巷。陆恒踏着碎石前行,灰袍猎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天地脉搏之上。他的呼吸已与风雷同步,体内三百六十窍穴尽数贯通,金钟罩第四层圆满后,竟隐隐有第五层“不坏金身”的征兆浮现??皮下金纹不再游走不定,而是凝成九道环状锁链,缠绕脊柱,似为龙筋。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座崩塌的通天塔,也不再理会星辰之心是否被人觊觎。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那一句“天外之种”,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二十年的记忆牢笼。
**他不是凡人所生。**
可这又如何?
雨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胸前玉瓶上,发出清脆一响。瓶中气息微弱跳动,仿佛母亲临终前那一声呼唤仍在回荡:“恒儿……快走!”
哪怕她是寄养者,那一声“恒儿”也是真心;哪怕父亲从未言明身世,那一碗退烧药、那一夜守灯到天明,也从不曾虚假。
血缘可以伪造,但情义无法复制。
陆恒仰头,任冷雨冲刷面庞,低声自语:“我不知我来自何处,也不问我要去何方。我只知道,谁伤我亲者,必诛九族;谁辱我道者,当镇以金钟!”
话音落下,他猛然抬手,掌心朝天,运转《逆呼吸诀》引动周身气血。刹那间,体内沉寂的神性种子再度震颤,但这一次,它不再是被动召唤,而是被陆恒主动牵引,化作一道炽热洪流逆行经脉!
“轰!”
一股无形气浪自他身上炸开,方圆百丈内的断墙残垣尽皆粉碎,连地下深处的星辰之心都为之共鸣,幽蓝光芒透过裂缝喷涌而出,直冲云霄!
就在此刻,遥远中州,紫袍男子正立于宫殿高台,手中黑棋尚未放下,忽感心口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挣脱束缚。
“有意思……”他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竟能反向炼化神性契约?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特别。”
他缓缓起身,走向殿后密室。门开处,赫然陈列七具水晶棺,每一具内都躺着一名与陆恒容貌相似的少年,双目紧闭,胸口烙着狼首断刃印。
“失败品终究是失败品。”他伸手抚过第一具棺椁,声音低沉如梦呓,“但你……或许真是‘?’选中的容器。”
“不过没关系。”他嘴角扬起诡异弧度,“只要神国之门开启,所有的‘我’都会归一,所有的‘你’都将消亡。”
与此同时,云魔宗巨魔峰,萧云涛独坐崖边,手中握着那枚染血青铜面罩,久久不语。
“当年……我本该带你离开的。”他喃喃道,“若非宗主禁令,若非那道来自中州的诏书……你也不会落入蛰龙府,更不会被他们种下种子。”
他闭上眼,回忆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一颗星辰坠落荒州边界,惊动七大宗门。当他赶到现场时,只见一名女子抱着婴儿跪在陨坑中央,浑身浴血,却死死护住怀中婴孩。
“求你们……别带走他。”她哀求着,“他是无辜的……他是……未来之火……”
下一瞬,她便化作飞灰,唯留一枚玉符落入萧云涛手中。
玉符上刻着八个古字:**“天种降世,武圣承劫。”**
而那婴儿,正是襁褓中的陆恒。
“我把你送去了最安全的地方。”萧云涛睁开眼,望向远方风雨,“蛰龙府偏僻无名,又有灵阵遮掩气息,我以为能瞒过所有人……可我还是低估了噬魂殿的渗透之力。”
他站起身,将青铜面罩收入袖中,转身走入山腹密洞。洞壁两侧插满铁剑,皆为断刃,正是陆恒早年修炼时废弃的兵器。而在最深处,一块青石静静卧于祭坛之上。
他蹲下身,手掌按在石面,低声道:“徒儿,你让我勿来……可师父怎能眼睁睁看你赴死?”
青石应声裂开,露出一方暗格。里面藏着一卷泛黄帛书,封面写着三个大字:**《金钟经》**。
但这并非寻常功法,而是完整版的《金钟罩》九层真解!传说此功修至第九层“万劫不磨”,可肉身横渡虚空,一指断星!
然而,真正让萧云涛颤抖的是帛书末页的一行批注:
>“金钟非护体之术,乃封印之器。历代传人皆误以为练体强身,殊不知其真正用途,是镇压‘神性种子’,防止宿主被外来意志吞噬。”
>
>“若宿主觉醒血脉,且能逆转经脉、以身为炉,则可借金钟之力,反炼神性,成就独一无二的‘武圣真躯’。”
>
>??先师遗训
“原来如此……”萧云涛热泪盈眶,“恒儿,你一直在做正确的事。你撕裂胸膛,并非自残,而是斩断契约;你每日锻体,不是为了更强,而是在锻造囚笼,把那颗种子牢牢锁住!”
他猛然抬头,厉声喝道:“传令下去!即刻召集云魔宗五大长老,携‘九龙焚天阵图’随我出山!目标??中州废都!”
“这一战,不能再让他一人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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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千里之外的荒漠边缘,一座废弃驿站内。
陆恒盘膝而坐,面前摆着七颗漆黑丹丸,皆由噬魂殿余孽精魄炼制而成。这是他在南疆赤獠族圣地搜得的秘药,名为“魂引丹”,专用于唤醒神性种子的深层记忆。
他本不该服用。此类药物极易引发意识侵蚀,稍有不慎便会沦为邪神傀儡。但他必须知道真相??关于自己来历的全部真相。
“若是假的,便揭穿谎言;若是真的……”他冷笑,“那我也要亲手决定自己的命运。”
深吸一口气,他将七颗丹丸尽数吞下!
刹那间,识海翻江倒海!
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浩瀚星空之中,一艘破碎巨舰漂浮于虚无,舰首铭文依稀可见:“**神州?炎黄号**”。
??舰内实验室中,数十个胚胎悬浮于液态舱内,编号从01至99,而其中一个舱体标注着:“**T-7:武圣基因融合体,适配度98.7%,投放计划启动**”。
??地球轨道崩塌,大气层燃烧,人类文明在一场未知灾变中覆灭。最后一名科学家启动逃生程序,将唯一存活的T-7胚胎封入陨石舱,射向未知星域……
??二十年前,那颗星辰坠落蛰龙府后山,裂开之际,一个女人从天而降,正是负责护送胚胎的休眠战士。她耗尽生命激活保护机制,只为确保婴儿平安降生。
??而后,她找到了附近的村妇赵氏,用最后力气交托婴儿,并留下一句话:“**别让他成为工具……让他做个普通人吧。**”
画面戛然而止。
陆恒猛地睁眼,双目赤红,泪水混着鼻血流淌而下。
“原来……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是……逃难的遗孤。”
“是某个已经毁灭的文明,最后的火种。”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颤抖不止。那些所谓的“神性种子”,不过是植入体内的基因锁;所谓“神国之门”,极可能是通往母星遗迹的坐标;而噬魂殿,不过是觊觎这份技术的掠夺者!
“所以你们想把我当成钥匙?”他缓缓站起,声音沙哑如刀刮铁石,“想让我打开什么远古遗产,然后榨干我的价值,像对待其他失败品一样?”
他忽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直至震动屋梁!
“可你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一拳砸向墙壁,整座驿站轰然坍塌,“**我不是机器,也不是容器!我是陆恒!是我父母的儿子!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既然你们认定我能开启什么‘门’……”他抬头望向苍穹,眼中燃起熊熊战火,“那我就打碎那扇门,连同你们供奉的‘神’一起,彻底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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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中州境内接连爆发异象。
北岭雷池一夜干涸,湖底现出巨大掌印,深入岩层百丈,掌纹竟与金钟罩心法完全吻合。
西陵古墓群突现金光,七十二具千年尸王同时睁眼,齐齐跪拜东方,口中低语:“**恭迎武圣归来**。”
南湖书院藏书阁自燃,火焰呈金色,烧尽万卷典籍,唯留一面墙壁完好,上面浮现一行大字: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吾以身为薪,炼就真我!”**
江湖震动,各大宗门紧急召开会议,商议应对之策。有人主张围剿,有人提议招安,更有甚者提出联合噬魂殿,共御“外域之患”。
唯有云魔宗保持沉默。
直到某日清晨,巨魔峰方向升起九道金光,如同九根巨柱贯穿天地。紧接着,萧云涛率五大长老驾临废都外围,布下“九龙焚天大阵”,封锁四方虚空。
“师父……您还是来了。”陆恒站在通天塔废墟之上,望着远处的身影,轻声道。
“我不是来拦你的。”萧云涛朗声回应,“我是来告诉你??从今日起,云魔宗与你同进退!天下若称你为魔,我便陪你成魔;若称你为神,我亦为你执香!”
陆恒沉默片刻,最终点头。
他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
数日后,中州皇城传出消息:紫袍男子正式下诏,宣布“天种复苏,神国将启”,自封“代天执权者”,号召万民朝拜,并派出十二位“神使”前往各地,收缴修行典籍,建立“归一本殿”。
其手段残酷无比:不服者当场格杀,质疑者全家流放,私藏功法者株连九族。
短短半月,中州已有三百余宗门被迫解散,数千修士自断经脉以示忠诚。
而就在众人惶恐之际,一道身影破空而来,直入皇城正殿!
守卫万重,禁制千层,但在那人面前如同纸糊泥塑!
他一身灰袍,未戴面具,仅凭双足踏碎九重大门,一步步走上玉阶。
面对满朝文武,面对十二神使围杀,面对高座之上那尊紫袍帝王,他只说了一句:
“你,不配用‘天’之名。”
下一瞬,他双臂张开,周身金光暴涨,九道环状金纹自脊柱升腾而起,凝聚成一口倒悬巨钟,钟身铭刻古老符文,赫然是《金钟经》真解所载的终极形态??
**“不坏金钟,镇压诸邪!”**
钟鸣一响,十二神使当场爆体,元神湮灭!
再响,皇宫地基龟裂,龙脉断裂!
第三响,紫袍男子终于变色,首次从帝座上站起,怒吼:“你到底是谁?!”
陆恒缓步上前,目光如炬:“我是陆恒,是被你们追猎的容器,是你们口中‘注定臣服’的奴仆。”
他抬起右手,金光汇聚成刀:“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所有人??”
“**武圣之路,不在神国,而在人间!**”
“**我不升天,我只镇世!**”
刀光斩落,天地失声。
那一日,中州血雨倾盆,皇城崩塌,帝星陨落。
而废都之外,一座新碑悄然立起,上书两行大字:
>**“金钟不灭,照我山河。”**
>**“一人成圣,万邪退散。”**
风起云涌,乱世未歇。
但从此之后,江湖多了一则传说:
每当雷雨之夜,有人曾在高山之巅看见一道金色身影独立苍茫,背后浮现金钟虚影,钟声悠远,响彻九州。
有人说,那是武圣在巡世。
也有人说,那是他在等待下一个继承者。
但更多人相信??
**只要人间尚存不公,金钟必会再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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