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 陛下要吊民伐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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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晦暗。

雾气蒙蒙。

一群农夫已经上路了,七十多人,有老有少,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老人走在前面,壮年抱着孩子,大家都在闷着头快走。

两边是麦地,青色的麦浪随风起伏。

夜色寂静。

只有众人凌乱的脚步声。

一个精悍的中年汉子走在最前面负责带路。

他已经听到众人沉重的呼吸声,连续走了小半个时辰,大家都有些吃不消了。

路过一片小树林,中年汉子伸手示意,

“休息一刻钟。“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坐在地上,擦擦汗,大口喘息。

中年汉子看向为首的老大爷,

“二爷,您老的身子真好啊!这么远的路,一般年轻人都吃不消。

孙二爷捻着灰白的胡子,得意地说道,

“咱年轻的时候可是跑船的,上货、卸货、大风大浪来了,那都没法的,必须一口气干下去的。”

有人偷偷打量带路的中年汉子,这人叫孙小山,和众人是一个村子的,曾经跑过船。禁海后做了农夫。

孙小山曾消失很久,一个月前回村了,说海外有个叫罗的地方,汉人建立了朝廷,不禁海,随便打渔,随便跑船,税费很低,吹的像海外仙山,

他极力鼓动大家去海外生活,一开始大家都嗤之以鼻,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狗窝。

孙小山将家小全部接走了,他家的亲戚、朋友不少跟着他走了。

就在村民以为他被骗了,和他一起走的人,竟然托孙小山送钱回来。

村里有人心动了,陆续有人跟着他去了,

先是光棍汉,之后是穷汉,后来是人口少的小家庭,走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之前跑过海的。

孙二爷心动了,半商量半威胁,几乎是用大家长的身份,胁迫一大家子出发了。

今天出行的要么是他的族人,要么是他的姻亲。

人群中有人还在犯嘀咕,

“离家那么远,真的行吗?那个什么罗?咱都没听说过。”

孙二爷转头回道,

“没听说过,是因为你小子没出过海。咱这是安东卫的辖区,从这一直向东,就到了罗。咱年轻人还去过呢。

说到年轻的时候,孙二爷昏花的老眼有了光。

跑了大半辈子的海,他知道海贸是多么暴利,平安跑一趟就是捡钱。

可惜后来大明放弃了海洋,他也被迫远离海边的村子,成了拿锄头的农夫。

现在有汉人让跑海,他又看到了“捡钱”的机会。

“二爷爷,耽罗好吗?”人群有人客气地问道。

“当时不好,那里都是胡人,倭寇。”张二爷回答的很实诚。

孙小山急忙纠正道,

“现在不是了,现在是咱们汉人的朝廷。”

“真的行吗?”依然有人带着疑虑。

不等孙小山解释,孙二爷斩钉截铁地回道:

“只要让咱跑海,那就必须行!再说了,咱是看着小山长大的,他不会骗咱们!”

孙小山急忙拍着胸脯,

“不会!咱一家老小都在海国呢。”

众人都轻笑了,一个村子朝夕相处,要不是信任,谁也不敢抛家舍业的跟着他出来。

还有一个月就收麦子了,他们却将地全卖了,没有回头路了。

突然,孙小山低声喝道:

“都别说话!”

众人安静了下来,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孙小山指着树林,

“噤声。快进去。”

众人都急忙起身,带着包裹进了树林。抱着孩子的都小声叮嘱孩子不要出声。

孙二爷看孙小山站在路上,急忙招手叫道,

“你这孩子,别愣着啊,快过来啊!”

孙小山摆摆手,

“放心,我来应对。”

说着,他将肩上的包裹取下,上前几步,翘着脚挂在了路旁的树上。

马蹄声快速地接近,孙小山淡定地站在路边。

孙二爷他们在树林中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忐忑不安。看孙小山稳稳地站在路边,不少人心中疑云大起,不会是个陷阱吧?

孙二爷转头低声道:

“真要是进来抓人,我们大人一起上,缠住他们,让栓子跑。”

他看向后面的那个最年轻的后生,那是他的宝贝孙子,

“栓子,真出事,你就跑,拼命朝河边跑。”

“爷爷!”栓子既担心又害怕,眼泪掉了出来。

“别哭!”孙二爷低声喝斥。

孙小山再次低声呵斥,

“噤声!”

众人捂着嘴,又向树林里靠了靠,将栓子推到了最后。

一小队骑兵来了。

是安东卫巡逻的骑兵。

孙二爷透过树林隐约看到,是一个小旗带了十几个骑兵,

众人都很紧张,树林很稀疏,

月色朦胧,骑兵如果用心搜寻,很容易看到树林中的众人。

众人过去只听说过巡逻骑兵不许百姓下海,今天亲眼见了,士兵冷漠的眼神,精壮的战马,他们的后背升起刺骨的寒意。

如果骑兵动手,今天无人幸免,没人能跑过战马。

小旗冷冷地扫了孙小山一眼。

孙小山淡然地冲他拱拱手。

小旗没有停,战马继续向前。挂着包裹的树权正好与他的腿平齐,他稍微弯腰,伸手拿下了包裹,掂了一下,就挂在了马鞍上。

小旗动作随意,十分娴熟。

之后他目不斜视,轻磕马腹,渐渐提高马速,带着士兵走了。

他似乎没看到孙二爷他们,他们仿佛被树叶隐身了,

反而有几个士兵好奇地看了树林,似乎看到了孙家的一群人。

马蹄声渐渐远去。

孙二爷他们彻底放心了,出了树林。

等他们走远,孙小山才招呼道,

“走吧!没事了。”

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孙二爷骂道,

“小山,你个瘪犊子!你和他们熟你不早说!吓死了!”

孙小山嘿嘿乐了,

“一般都没问题,但是表面文章要做,不能太大动静,让他们为难。”

众人跟着他继续前行。

有妇人心有余悸,

“小山兄弟,这样的巡逻队还有几个?”

孙小山安慰道,

“小嫂子,没有巡逻队了,再走半个时辰就到地方了。”

孙二爷点点头,

“差不多半个时辰。”

众人稍微宽下心,继续跟着孙小山默默赶路,

雾气越来越大。

不少人的心情都如这迷蒙的雾气,对未来充满迷茫。

哗啦!

哗啦!

一炷香后,

前方隐约传来有节奏的海浪声,那是大海在缓缓地拍打海岸。

孙二爷的眼泪无声滚落,哽咽道,

“那,那,是大海!”

几个壮年汉子也都沉默了,眼睛红润。

只有年轻没经历过海,好奇地伸长脖子,试图透过滚滚白雾,看清前方的模样。

孙小山带着众人走了几步下坡路。

孙二爷看看周围,嘀咕道:

“这是一个大作坊,在海湾里。这谁家这么大手笔?也不知道是造什么的?”

孙小山敲开了门,带着众人直接进了作坊。

作坊里静悄悄的,还没有到上工的时间。

深处传来几声狗吠。

众人跟着孙小山一路向深处走,

海浪声越来越大,众人已经闻到了海的气息,

海浪声像在他们的心中起伏、冲刷,带动他们的心情激动、惶恐、恐惧,又带着期望。

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只能义无反顾,勇武直前。

孙小山站住了,众人在雾气中看到了码头。

码头隐约有一个人在,看到孙小山他们,他拿出一个只留一面透光的灯笼,冲着海面晃动。

很快,一艘小山一般巨船从浓雾中挤了出来,最后缓缓停靠在码头,巨船撞击码头发出沉闷的声音。

水手放下了跳板。

众人不用催促,主动走了过去。

孙小山跟着送到踏板前,

“都上船吧!发财了别忘记咱孙小山。”

众人都笑了。

一句简单的吉利话,冲淡了他们的紧张。

一个汉子忍不住问道,

“小山,那几个兵怎么看不见他们?“

孙小山笑了,意味深长地反问道:

“大哥,你以为这条路是什么人都能来巡逻的吗?”

众人似懂非懂,孙小山急忙催促,

“赶紧上船吧!雾气散了,海上巡逻的官船就出来了。”

众人忘记了询问,都匆忙上了船。

船上有水手引路,将他们带进客舱。

客舱分割成大小不同的客房,孙家人的客房都靠的很近。

孙二爷岁数大,被照顾单独一个房间,里面一张床,一张桌子,

船开始晃动,巨船在驶入深海,时而轻微,时而猛烈。

孙二爷不由地有些感慨,

“这晃晃悠悠的,咱心踏实多了。”

老人想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床单,又将腿放下了。

几个子侄一路跌跌撞撞过来看他的住处。

闲谈起遇到的巡逻骑兵,老人缓缓道,

“那包裹应该是好处。巡逻的士兵肯定是上官的亲兵。”

有人低声道,

“??不要咱们出,路费也没要,船费也没收,咱心里总不踏实。”

看着宽敞明亮的客舱,孙二爷慈祥地笑道:

“都不用担心,绝对没问题。”

“看看咱这待遇?谁会这样花钱骗咱们这些泥腿子?”

“被骗上船还想住这么好?做梦呢!真的是骗子,现在咱们就在船的最底层。”

老人靠在船壁上,享受着久违的摇晃。

看着几个年轻人因为晕船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地笑了,

“咱老了,跑不动了,但是能打渔也知足了。”

“你们碰到好时候了,以后就好好赚钱吧。一年要是不能起宅子买地,那就是没好好干。”

说话间,一缕晨光刺破了迷雾。

迷雾在迅速消退,巨船沐浴金光在波涛中起伏,向东疾驰。

客舱里热闹起来,

孙二爷他们才发现,客舱里都是他们这样背井离乡的人。

最远竟然是威海卫的,

原来昨天夜里船就到了,先去威海卫接人,然后一路南下,

安东卫是最后一站。

大家扎堆闲聊,大部分都是之前做过海商的,也有少部分去种地的,

“听说罗不收农业的税费,打多少粮食都是自己的。”

孙二爷微微颔首,这项政策他听孙小山说过,但是没朝心里去。

大海才是梦想,种地能有几个钱?

有一个留着虬髯的小吏,自称是海国的李主簿,特别强调姓“李”,是唐朝的国姓。

看着他高鼻深目的外貌,众人都识趣地没有追问。

李主簿是来宣讲海国政策的,

“海国的政策,现在是鼓励海贸。”

“有钱买船的,直接排队等着,大概十天就能有船了。”

“没钱买船的,也是报名排队,朝廷给船、给货。”

有人问道,

“利息怎么算?”

李主簿回道:

“利息多少要看你是哪里人,如果是汉人,那没有利息,只需要归还本金,自己人嘛!”

“如果是归化的,那要参加考试。”

众人看看左右,都是汉人,除了他黄发蓝眼白皮肤。

“怎么考?”有人好奇道。

李主簿解释道:

“就是考汉话、汉家礼仪,分数优秀的免息;良好的年息三厘;良好以下没有贷款资格。”

有人大声问道:

“朝廷不担心贷款的人带着一船货跑了?”

“跑?”李主簿嗤笑道,“别看海大,能行船的航线就那些,没有咱们海国罩着,海盗他能应付?他的货卖给谁?被人坑了,谁给撑腰?”

孙二爷听到最后连连点头,感慨道:

“过去跑海,每月向商会交份子钱。有纠纷了商会出面。但是遇到海盗就自求多福了。”

也有人不放心,

“海国也就刚成立,有水师去打海盗吗?”

李主簿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火炮听说过吗?没听说过?”

“就是超大号的火铳,一炮过去,海盗船就成了碎片,海港化为火海。”

嘶!

众人都吃了一惊,骇人听闻啊!

海国的武器如此先进的吗?

天雷也不过如此!

一个汉子看着李主簿与众不同的相貌,夸赞道:

“你的汉语这么好,考试肯定优秀?”

众人纷纷点头,

“肯定是,不然怎么能当官呢。”

“官话说的比咱还流利。”

李主簿却勃然大怒,似乎受到了羞辱,

“咱是汉人!汉人!咱祖上一直都是汉人!咱不考试,咱去了也是监考的!”

李主簿气的脸红脖子粗,最后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伤自尊了!

众人面面相觑,马屁拍在马蹄上了。

可是你长的那样,不说谁知道你是汉人?

郎中过来分了晕船药,叮嘱众人不许乱喝生水,有小厮送水,也可以自己去水房打开水。

很快有几个小厮推着车子送来了早饭,每个人两个窝头、一条咸鱼。

有人询问价钱,小厮大声解释是免费的,人人都有。

一天三顿饭有人分发,食物是定量的,不过肯定都能吃大半饱。

众人齐声欢呼。

小厮一路发放食物,一边大声叮嘱,

“不许喝生水,有开水送过来的。”

有好奇的妇人低声打听刚才的小吏的情况。

一个分鱼的小厮笑了,

“李主簿啊?他是汉人。”

原来李主簿的母亲是胡人,兄弟姐妹几个就他最像胡人。

想起刚才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众人都善意地笑了。

~

经历了两天两夜的海上颠簸,第三个黎明来了。

众人的新鲜劲已经去了,对未来也有了更清晰的谋划。

晨光洒落,李主簿再次出现了。

众人知道了他的忌讳,都刻意不提考试的话题,毕竟船舱没人需要归化。

有人询问,

“主簿,如果不做海贸,有其他生计吗?”

李主簿解释道,

“有很多作坊,可以去做工,可以去周边打渔,也可以去开荒种地。只要不懒,有太多赚钱的路子。”

“因为税很低,岛上的一个高丽小贩都活的无比滋润。”

有人跟着问道,

“主簿,种地真的不用缴税吗?”

李主簿点点头,

“不仅不用,还不用服劳役。但是在罗,不能随便种的,农田只许种茶树、橘树。种其他的要缴税,而且是很重的税。”

看有人表示不解,李主簿摇摇头,

“这是朝廷的规矩,因为茶叶、橘子都是远洋海贸必须的。”

水手在外面大声张罗,

“罗!耽罗到了!准备下船!“

李主簿优雅地施了一个标准的揖礼,

“欢迎来到耽罗!”

~

耽罗岛。

朱允通用过了早膳,在侍卫的陪同下出门巡视。

自从确立内阁,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在内阁首辅谢元安的带领下,群臣各司其职,朱允通反而成了大闲人。

海国的蓝色旗帜迎风飘扬。

四处都在大兴土木。

附近在建的是内阁,还有几个内阁下属的衙门。

远处西北方向,在建的是海军学院。

岛的南部还在扩建码头,一所航海学院。

罗岛上的大搞基建,吸引了不少高丽的工匠过来讨生活。

海国给的工钱实惠,不拖欠,还有一顿午膳,甚至有高丽人申请搬来岛上居住。

朱允通绕过马场,站在一片高地上,俯视南边的海岸线。

岛屿南部也是一个大工地,徐福码头在扩建,

码头不远的岸上,是在建的是市舶司的公房。

谁也没想到,市舶司竟然是海国发展最快的部门,已经有职员五十多人,但是内阁依然觉得人手不够。

徐福码头的外海停了几艘船,正在等待靠岸。

码头上已经有两艘客船停靠,人群源源不断地从船上下来。

他们有老有少,以精壮为主,大包小裹,小心走过踏板。

上了岸,他们就好奇地四处张望。

朱允通没有过去,这些都是中原过来投靠的。

他还在京城的时候,就命令老钱布局沿海,联络卫所的将领,收买地方官吏,讲人口运去琉球。

记得当时刚破了假钞案,锦衣卫的干户房元化刚死在诏狱。

在海外发展,核心就是人口!

除了人口,还是人口!汉人必须占据主体!

老钱当时就去布置了。

而他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再次命令老钱,依然是人口。

沿海的卫所,有太多勋贵的人,

在朝廷的眼里,那是铁链一般锁住了海疆。

可是在朱允?这里,四处都是筛子一般的漏洞,弄一点人口完全不是问题。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每天的客船都络绎不绝。

开始是百姓划着藏起来的渔船,自己偷渡过来。

之后朱允?就命水师开客船去接,

结果客船的数量不断增加,但是山东沿海,就有十艘客船在忙碌。

这才短短一个月,据内阁的汇总,截止到昨天上岛的已经有三万多人。

其中精壮有一万余人。

大部分来自山东,少部分来自松江府。

这些百姓拖家带口,义无反顾地来了,少部分是来种地,因为这里不收农业的税费,没有免费的劳役,

而大部分是来跑海的!

很多之前就是海商,已经破产了。

不过没钱不怕,海国提供无利息贷款,给船给货,跟着海国的武装商船一起跑就行了。

朱允道虽然知道沿海经商的人很多,但是没想到他们的热情如此高涨,纷至沓来,只因为这里能跑海。

他之前认为同胞“故土难离”,现在这个认识早已经崩塌了。

看着下船的人,有白发老人,又怀抱中的婴儿,朱允通不由地连声喟叹,没有天生的农耕民族,也没有天生的海洋民族。

如果不是大明的海禁,中原大海的控制一定在世界民族之林的顶端。

~

东方隐约传来爆豆一般的枪声、喊杀声。

新来的百姓有些慌乱,码头上的工匠、军人,甚至俘虏都很淡定。

朱允通拿着望远镜看向东面,水师的船只在追赶几艘小船。

是倭寇来了。

耽罗岛的飞速发展,引来了倭寇的垂涎。

被郑锡蕃带人揍了几顿后,倭寇老实了很多,大股来犯少了,但是每天总有几艘小船鬼鬼祟祟来偷袭。

每次被水师揍的狼狈逃窜,他们依然乐此不疲,像蟑螂一样杀不尽,赶不绝。罗岛太有钱了,他们舍不得放弃。

朱允?放下望远镜,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百姓越来越多,需要尽快解决倭寇了。

朱允通看着漫长的海岸线,徐福码头太忙碌,他在考虑再建造一个码头。

一名衙役骑马冲来,

“陛下,内阁会议请您参加。

朱允通微微颔首,

“知道了。”

他拨转马头,带着侍卫从下路回去。

内阁的房子是新盖的,通体的石条,宽敞、明亮,通风也很好。

在宽敞的会议厅,中间放了长条桌,谢元安他们已经在起立等候,

朱允通大步走到上位,

“坐吧”

众人在桌子两旁坐下。

朱允通示意谢元安开始。

负责财务的李楚率先道,

“陛下,按照现在对商船的需要,臣预计琉球的产量已经满了。百姓等候商船的排期会越来越长。”

朱允通沉吟了一下,回道,

“通知琉球的所有造船厂,第一,六百料以下的商船停产;“

“第二,造船要逐步采用钢材替代木材,三年后不许生产六百料以上的木船。”

之所以强迫生产大船,因为近海生意太小了,

高丽、倭国的市场很小,东亚最大的市场已经闭关锁国了,

海国现在跑的主要是远洋贸易。

而远洋贸易,最好是大船,运货多,更能经受风浪。

许家老九负责的商队正式命名为“琉球贸易”,全部是武装商船,有火枪,有钢制火炮,有新式的开花手雷。

为了商队的安全,生产的火炮甚至军队都还没装备,朱允通都率先给了琉球贸易的武装商船,让他们带着百姓的大大小小的商船穿洋过海,

小船可以在满剌甲卸货了,四百料以上的大船可以跟着武装商船越过满剌甲去更远的国度去贸易。

谢元安咳嗽一声,接口道:

“陛下,现在来的百姓太多,耽罗岛上基本上饱和了。”

朱允?疑惑道,

“新开的船厂、瓷器作坊、纺织作坊、仓库、茶厂,还有马场、码头这些都要人啊?”

谢元安笑道,

“陛下,这些也都饱和了。三家船厂都不要人了,都满了。荒地也都开垦完了。”

朱允通微微颔首,

“有活干就好啊。”

谢元安感觉到了,君臣两人说两去了,有些哭笑不得,

“陛下,现在的问题是建房子的土地储备不足。”

“陛下限制了土地的使用,马场、农田、码头必须保证,不许侵犯;”

“新建了那些作坊、学校、衙门又占据了不少地。”

“现在的问题是,新来的人口可能要没地方安置了,现在岛上土地的价格飞涨。”

朱允通有些挠头,没想到经济还没起飞,房地产要起飞了?

这可不行啊!!

-

谢元安继续道,

“陛下,现在每天涌入人口,大约在一千多人。再有一个月,岛上就彻底安置不下这么多人了。”

“除非您放开岛南端的土地。

朱允?摇摇头,

“那不行。”

那些是山地,无法耕种,只可以建房子。

但是朱允?不打算开放,那是储备的旅游用地,暂时不能动。等海国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再拿出来拍卖。

朱允通轻轻拍拍桌子,

“地图,耽罗周边的。”

有书吏取来地图,铺在桌子上。

趁着铺地图的间隙,朱允?叮嘱道,

“元安,耽罗的农田只许种植茶叶、橘子,只有这两种才能免去税费、徭役。其他都不许种,不然就课以重税。”

谢元安躬身道,

“陛下,臣已经安排下去了,有小吏盯着呢。”

作为儒家门徒,谢元安的心中农耕占了重要的地位。现在海国的粮食主要靠进口,这让他寝食难安,做梦都想要一块平原来种地。

可是他也知道茶叶、橘子的重要性,

茶叶是外贸的重要产品,橘子是水手必备的食物,可以防止坏血症。

地图铺好了,朱允?随手划拉一个圈,指着东边的岛屿,这里是倭寇的老巢,

东方称之为“筑紫洲”,

当地土著自称是“九州”。

朱允?最后点着这里,

“这里不错,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岛屿,可以去抢,咳咳,去拿”来。”

郑锡蕃几个武将都兴奋了,摩拳擦掌,

蓝九和大声道:

“这里就是庇护倭寇的地方,终于可以灭了他们了,咱忍他们很久了!”

毛海指着北面的高丽,大声道:

“陛下,这里更靠近罗。”

谢元安急忙摆摆手,

“将军,现在和高丽交恶,会过早和大明对决。”

毛海有些失落,

“哦,那先放放。”

谢元安提醒道:

“陛下,兴王师,必须有堂而皇之的理由。”

朱允?捏着下巴,

“九州豢养匪徒,袭扰我海疆,杀我臣民!”

谢元安连连点头,

“陛下,那就是吊民伐罪!”

其实自从朱允通来罗,先是将东部的倭寇给灭了,之后也都是压着倭寇打。

不过,倭寇侵犯大明、耽罗和高丽,这个理由完全站的稳。

朱允通又点着对马岛,

“这里有个倭寇,叫渡边熊太郎。当年京城的假钞案,朕的手下杀了他的儿子,他也是其中的要犯。这贼断还叫嚣着要杀了朕,为他的儿子,同党报仇。

众人都知道渡边太郎,没想到他竟然躲藏在眼皮子底下。

谢元安当即怒道,

“郑将军,这个岛屿必须拿下,这种恶人竟然敢威胁陛下,岂能容之?!”

郑锡蕃搓着大手,

“渡边是吧?咱亲自去灭了他!”

郑锡蕃他们早已经等不及,

“竟然要刺杀陛下,必诛之!”

众人开始讨论如何出兵,需要准备的后勤。

没人觉得会拿不下九州。

郑锡蕃说道,

“九州现在的势力主要是四家,北部的大内氏、少贰氏,中部的菊池氏,南部的岛津氏。”

“其中大内氏最强大,有上万的私兵,控制了岛屿的北部和长门。岛津氏手下的兵也比较能打。”

谢元安看了他一眼,心中明白了。

陛下早就盯上了周边的地方,之前隐忍不发,只是火炮没有到,缺乏攻城的利器。

昨天琉球送来了五门钢制火炮。

~

朱允通没有参与讨论,而是盯着地图陷入沉思。

对马岛这次也要拿下来。

这个岛大概有耽罗的一半大,但是他没打算在那上面安置百姓,而是打算清理干净,打造成海军的一个训练基地。

海国要立足于海洋,必须有一个强悍的海军,才能走向深海。

至于九州地方,

虽然九州的面积差不多是罗的二十倍,但是大多是山地,大块的耕地只有筑紫平原,适合居住的主要是海边、河谷,

在耕地和居住这两个指标上,九州和罗并没有太大差别。

朱允?预计,就按照现在涌入人口的速度,九州半年后也会住不下的,只能继续北上。

九州,不过是海国膨胀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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