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龙体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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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谢于道用过早膳,带着随从去拜访朱允通。

可是他扑了个空。

管家回应,“禀军帅,殿下出去游玩了。”

“去哪里游玩了?”

“都帅,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了。”

谢于道深吸一口气,只好作罢,掉头就走。

这里是皇孙的别院,还不是他能够发脾气的。

谢于道径直去了松江府衙。

马庆南正在后衙喝茶,刚入晚春,他的汗已经将后背的衣服浸透了,

“这鸟天气,对咱胖子太不友善了。”

当衙役禀报谢于道来访,马庆南沉吟了一下,

“请他去府堂。”

放下茶杯,马庆南一摇摆,晃晃悠悠去了前衙。

谢于道已经在府堂等候,没有起身,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马庆南拱手施礼:

“下官见过军门!”

谢于道微微颔首,

“马知府!”

明初没有出现以文武的情况,他是正四品的知府,谢于道是正二品的都指挥使,他还需要恭敬地施礼。

马庆南在东面坐下相陪,

“来人,上香茶!”

谢于道摆摆手,

“香茶就不用了。马知府,你和咱说说,殿下几时能启程?”

看他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马庆南一摊胖手,苦笑道:

“军门,你看咱就一个正四品的知府,哪有资格安排殿下的行程。咱能招待好殿下,让殿下在松江府开开心心,就是尽了臣子的本分了。”

谢于道被他一句话噎住了,张张嘴想说,本将知道你和殿下关系匪浅。

可是他最后什么没说,因为这话更容易被怼,没有文官愿意承认和一个未来的藩王关系好。

最后他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借口发难,当即起身,

“老夫告辞!”

话音未落,他已经跨过了门槛。

马庆南跟在身后,客气地送出了衙门,

“军门您慢走!”

谢于道没有理会,上马扬长而去。

马庆南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了,也转身回了衙门,丝毫不担心谢于道以后的发难。

虽然品级有差别,但是他们一文一武,谢于道还没有资格指挥他,

何况松江府属于南直隶,和浙江不统属。

马庆南回到签押房,开始批阅公文。

当心静了下来,又有穿堂风卷入,马庆南渐渐也觉得凉爽了不少。

一个衙门进来禀报,

“府尊,谢军门放了一个兵卒在殿下的别院外。”

马庆南微微颔首,

“知道了,随他去吧。”

谢于道无非是想守株待兔,那让他等着吧。

朱允通带人出了松江府西侧的谷阳门,过了吊桥。

蓝九和、郑锡蕃和毛海都没有随行,现在他们的身份很敏感,担心被锦衣卫的探子看到,一早就各自出城了。

出了松江府城,他们才汇合成一队,

蓝九和在前面带路,一路向西南而去。

很快就下了官道,一路都是蜿蜒曲折,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

前两天才下了暴雨,道路泥泞不堪。

走了一个多时辰,日上三竿,众人终于看到了一个村落。

蓝九和指着前面的村子道:

“殿下,前面就是。”

毛海看房屋都很新,好奇道,

“这村子的人都发财了吗,竟然同时翻建房舍?”

蓝九和笑道,

“这里本来没有村子,是庄先生带着徒弟来了才建的。村里只有他们和保护他们的护卫。”

朱允?察觉,道路已经变得硬实了,一路上的泥泞小路不见了,变成了煤渣铺设的简易道路,可以并行三辆马车。

有这么多煤渣,说明这里有一个耗煤量很大的炉子。

众人说说笑笑,一路到了村口。

庄松德已经带着徒弟迎出了村子。

众人跳下马,走了过去。

庄松德还是老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见礼后,他兴奋地说道,

“殿下,钢炮成功了!”

朱允通笑道,

“走,咱们去看看。”

庄松德在前面带路,众人走进村子。

村子中间是一个奇怪的建筑,墙比普通的院子要高很多,大约十尺左右,

和方方正正的房子不同,这是一个圆形的房屋,更像一个缩微的城堡。

墙足足有六尺多厚。

众人跟着庄松德进了这个奇怪的房子,房子空荡荡的,只放了一尊火炮。

炮口的前方,在墙上开了一个圆洞。

众人明白了,这里是试炮的地方。

毛海率先明白了,

“庄先生建的这座房子,就是为了隔音?”

庄松德点点头,

“是啊,松江府没有太深的山,只好建了这个房子。咱试过了,白天试射,五里外几乎听不到响动了。”

“村子方圆十里都是庄稼地,五里之外还有护卫把守。”

朱允通点点头,

“很好。”

庄松德轻拍钢炮,数据脱口而出,

“重量两百六十斤,射程大约两千步,炮弹用实心铅弹,单个重量三斤六两,口径。”

毛海是玩火器的行家,当即来了兴趣,

“军中现有的火炮,最远射程是六百多步,有效的射程会更小,差不多两百步。庄先生这个就厉害了,完全可以压制朝廷的火炮。”

朱允?笑道:

“你看看火炮的内膛。”

毛海拿着毛刷亲自清理了火炮的内膛,然后跳过去仔细看了一眼,

“刻了膛线!咱就说射程怎么那么远!”

毛海犹如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叫了起来。

朝廷的火枪的射程是钢制火铳的几倍,其中一个原因就和膛线有关。

蓝九和、郑锡蕃对火炮的技术知之甚少,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聊。

郑锡蕃趁着毛海仔细观察火炮,问了一句,

“殿下,这种火炮,咱们的船可以配备吧?”

朱允?点点头,

“当然!只要产量上去,军队、船只都要用上。咱们不生产青铜的炮。

郑锡蕃、蓝九和的眼睛都亮了,如果自己的队伍配备这种火炮,敌人还没到跟前就可以先轰炸一番。

毛海得意地叫道,

“会用炮的都在咱这里。”

蓝九和急忙问道:

“庄先生,生产几门了?”

庄松德指着火炮,苦笑道:

“就这一门,才实验成功的。”

郑锡蕃三人面面相觑,一个怎么分?

蓝九和冲毛海笑道,

“小毛头,你高兴的早了!”

看着他们失望的神情,庄松德笑道,

“眼下钢材奇缺,暂时无法生产第二门的,先等钢的产量上去再说吧。”

朱允通安慰道,

“很快就有钢了。”

琉球的炼钢作坊已经投产,但是钢的质量很不稳定,不是太脆,就是太软,一直无法量产,更无法用于打造武器。

根据关大匠的建议,调整了几次配比,质量依然还是很一般。

明明是关大匠的弟子在主持,用的是比京城好太多的铁矿石,偏偏炼不出好钢,这就是技术上的差距。

现在自己军队用的钢,还是之前从京城偷偷运来的。

庄松德大喜,

“殿下,关大匠要来了?”

朱允通沉吟了一下,微微颔首,

“应该快了。”

出门小半个月了,不知道炼钢作坊的情况。

朱允?揣测朝廷很快就要恢复火枪生产,老朱不会放着火枪这种利器不用的。

那时必然需要钢管,炼钢作坊必然天翻地覆的景象。

“殿下,那在下去琉球。”庄松德立刻拱手请示。

“让你去崇武,你还不去。”朱允通笑了。

庄松德当初将妻儿老小都送去了琉球,自己带着几个徒弟却留在松江府没走。

庄松德摇摇头,

“殿下,马知府这里容易得到好煤炭,京城的钢铁、器材也容易运过来。”

朱允?点点头,

“把这门炮交给毛海,你带着徒弟今天下午就启程,去琉球吧,关大匠很快就去了。”

炼钢作坊有了关大匠,很快就会走上正轨。

自己的钢、火枪产量会跟着翻倍的。

虽然一切才刚起步,和朝廷比太弱小,但是已经有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毛海他们也看到了这个前景,都喜笑颜开,恨不得关大匠插翅飞去琉球。

“谨遵殿下谕令!”庄松德拱手领命,“还有三百颗铅弹、五百封火药,在下一起移交给毛将军。”

毛海搓着大手,眉飞色舞,

“谢殿下!谢庄先生!”

朱允通一挥手,

“来,试射一发看看效果。”

毛海撸起袖子,

“殿下,让末将来吧?”

“善!”朱允?同意了。

~

京城。

奉天殿。

散朝了,群臣朝午门走去。

今天早朝少了一个人,就是才在朝会出现一次的朱允?。

但是没人询问,更没有人提起。

大家似乎都刻意忽略了。

都知道朱允?被炸伤了,只是这个话题太敏感。

朱允?系的几个文臣,都本着脸,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

朱元璋回了乾清宫。

看着琳琅满目的美食,他却没有多少食欲,

“云奇,来点酒。

周云奇有些犹豫,

“陛下,您现在咳嗽的厉害,太医叮嘱少喝酒。”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

“来吧。”

周云奇不敢再争辩,挥手示意上酒。

依然是陛下最爱的黄酒。

朱元璋先喝了一杯酒,才咂咂嘴,拿起筷子,

“云奇,?儿那有什么消息吗?”

周云奇躬身道,“禀陛下,御医已经上了奏疏。”

“拿来咱看看。

“是,陛下!老奴这就给您取来。”

奏本只有一张纸。

这是清晨诊断的结果,朱允?被炸的伤并不重,听力基本上都恢复了,

神志清醒,但是现在依然怕光,怕有动静,怕生人。

有点低烧,食欲不振。

但是御医只开了安神的方子,至于低烧,御医判断只需要休息一天,烧自然就退了。

御医最后建议静养一段时间。

朱元璋随手将节略丢在了一边,端起酒杯又一口闷了。

周云奇在一旁苦着脸,想劝谏又不敢,

陛下现在心情很糟糕,周云奇不敢上前触头。

幸好,他看到朱元璋拿起筷子,夹了菜。

结果菜还没到嘴边,朱元璋又咳嗽起来,

周云奇上前轻拍后背,

“陛下,您清晨起来也有低烧,请御医来给您瞧瞧吧?”

朱元璋摇摇头,

“再说吧。”

朱元璋喘匀了气息,又问道,

“上午锦衣卫还有奏本吗?”

锦衣卫不单是指挥使可以上奏疏,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都可以。

并且他们各司其职。

监视京城官民的舆论,就有专人负责。

周云奇躬身道,“陛下,上了一份奏疏。”

“拿来。”

朱元璋翻开了奏本,大部分都是日常的监视。

最后是关于爆炸的反应。

京城谣言四起,谶纬之说尘嚣日上,说朱允?是水命,克了作坊的金命,

最终导致了地龙翻身。

甚至有人造谣,说通殿下也是被这么走了,被派去东海送死,朝廷有奸臣。

朱元璋合上奏疏,心情更糟糕了。

这次爆炸的时机太巧了,主持钢管生产的、出钢的、负责安防的,三个最关键的管事都是朱允?新提拔的。

朱允?这次再无辜,也说不清楚了,

这件事注定成为他的黑历史,无法洗清。

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口菜,朱元璋就将筷子扔了,

“不吃了。”

周云奇上前劝道,

“陛下,多少吃一口面吧?”

朱元璋已经扶着膝盖,缓缓起身,

“准备车马,咱要去炼钢作坊看看。”

这个案子损失巨大,朝廷几乎无法承受,还牵扯了皇孙,他决定亲自看看现场。

看奏疏,印象总是有些模糊。

周云奇犹豫了一下,终于放弃了劝说,

“老奴遵旨!”

炼钢作坊。

现在已经被锦衣卫接管,之前负责防卫的将士被集中看管审查。

朱元璋这次没有轻车简从,而是叫上了六部五寺的主官,在羽林左卫的拱卫下,一路浩浩荡荡。

宋忠接到消息,已经离开作坊五里迎接。

在作坊门前,朱元璋命令停下了御辇:

“朕从大门进去,一路边走边看。”

下了御辇,朱元璋看向作坊。

昔日矗立的高炉不见了,看见的都是房舍、围墙、箭楼。

朱元璋面沉如水,大步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二次来作坊。

上次来,恰逢电闪雷鸣,他赏赐了作坊一批工匠。

宋忠陪在身侧,重臣们紧随其后。

出于调查的需要,锦衣卫并没有收拾现场。

刚进大门,众人就看到了满地的钢渣、煤块、碎石、尘土,已经可以想象爆炸的威力是多么巨大。

朱元璋不需人引导,径直走向昔日高炉的位置,脚步沉重,心情晦暗。

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个硕大的土丘,那就是昔日的高炉。

朱元璋的眼几乎红了,

大明第一座炼钢高炉废了!

成了一?黄土!

他一语不发,大步前行。

众人都沉默地跟在后面。

作坊一片死寂,只有众人凑路的声音。

微风吹过,呜咽声,这是炼钢作坊的挽歌。

朱元璋终于走到了高炉旁。

高炉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原貌了,只有一堆砖土、碎石,几乎看不到残存的结构。

朱元璋心如刀割,

朕的高炉!

朕的精钢!

沉吟良久,他才一步一步走的更近,前面就是爆炸的大坑。

看着大坑,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坑有两人深,十几步宽,

高炉爆炸竟然恐怖如斯?!

朱元璋有些不解,

“宋卿,如果是高炉爆炸,不应该是从炉膛里爆炸吗?怎么在炉基的一侧呢?”

宋忠拱手回道,

“陛下,臣找了不少炼铁方面的大匠作,都认为有这种可能。”

“并且,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工部的人手,都没有在现场发现火药爆炸的痕迹。”

朱元璋背着手,看着深坑,

“这就是排除了火药?”

宋忠肯定地回道,

“是的,陛下!“

朱元璋心中已经信了,如果是火药,至少四五桶火药一起爆炸,才能有这个效果。

那下面必须刨一个大坑。

作坊的守卫那么严密,这是不可能的。

朱元璋抬头看天,晴空万里,碧空如洗。

“会是雷电导致的吗?”

重臣都吃了一惊,陛下怎么会如此发问?

如果是雷电劈塌的,陛下难道要下罪己诏吗?

他们却不知道,老朱现在只想找到真相,是不是下罪己诏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宋忠躬身回道,

“禀陛下,臣请教了钦天监,那天是晴天,没有雷电。高炉附近也装了避雷针,即便有雷电也安全无虞。”

朱元璋微微颔首,

“说的是!”

他想起第一次来,那天雷雨交加,他亲眼看到雷电劈中了高炉的避雷针,那道刺眼的白光,现在还在他的记忆里闪动。

“负责这里安防的,姓盛?”朱元璋又问道。

“嘉陛下,此人叫盛川宁,曾经在军中服役五年,后随太子北巡,回京城后不久退役,先是去了开国公府,后来了炼钢作坊负责安防。”

“现在何处?”

“陛下,盛川宁下落不明。爆炸现场找到了他的工牌碎片,衣服碎片。”

“关志平也是如此?”朱元璋惊讶地问道。

“是的,陛下。”

朱元璋陷入沉吟。

最关键的工匠,负责安防的大管事,竟然同时失踪了,只留下身份牌、衣服碎片。

是被炸死了,还是金蝉脱壳?

如果是,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他想起了关志平的家属失踪案,

“关志平的家属找到了吗?”

宋忠拱手回道:

“陛下,现在依然下落不明。”

“有可疑的人吗?”朱元璋追问道。

宋忠感觉拱着的手犹如千斤重,

“陛下,关大匠周边的邻居有些不少来源可疑。并且和关大匠家属一起进香的邻居一家,也失踪了。”

“也失踪了?”朱元璋疑惑道,“他们怎么了?”

他敏锐地察觉,这里有问题。

宋总继续道:

“臣已经命人追查,有了初步的线索,他们是过了长江,一路向北了。”

朱元璋微微颔首,

“找到他们,严加审问!”

他怀疑,关志平家属的去向,也许就是关志平、盛川宁的去向。

“臣遵旨!”

朱元璋又去看了钢管作坊。

看着屋顶被掀飞了的作坊,朱元璋不禁摇摇头,爆炸的威力太恐怖了。

等他看到机器,膛里面都是碎块、变形的零件。

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心里怒火在猛烈翻腾。

过去一直运转良好的机关,就这么彻底废了。

田强该死!

“田强如何说?”朱元璋冷冷地问道。

宋忠急忙回道,

“禀陛下,田强招供,是鲁大安提供的钢坯尺寸过大,导致了里面的关键部件损坏。

“臣还询问了在场的其他工匠,也都说是如此,还是关大匠在现场指出来的问题。”

朱元璋没有说话,

如果关大匠说的是对的,如果当时是关大匠在指挥,肯定一开始就能发现钢坯的问题。

他拿起了一个碎块,

阳光下,断口闪着银白色的光芒,有些扎手。

“宋卿,材质没问题吗?会不会被人替换了?”

宋忠拱手道,

“嘉陛下,臣请工部的大匠作审查过,这是精钢,材质完全没有问题。”

“那让工部仿制吧。”朱元璋回道。

宋忠摇摇头,

“陛下,这里的碎块并不完整,有一些部分丢失了,大匠作拼凑不出完整的部件。”

朱元璋沉默了。

这是精钢打造的,爆炸的风吹不走。

现场一片混乱,有人拿走了。

可是谁拿这些碎块干什么?

作坊里比这值钱的东西太多了。

问的越多,他的疑问越多。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案子背后有黑手。

朱元璋感觉脑袋要炸了。

走出钢管作坊,朱元璋终于沉声问道,

“朱允?当时站在哪里?”

宋忠指着不远处,

“陛下,地上那面蓝色小旗,就是殿下和随从当时站立的地方。”

朱元璋目测了一下蓝色小旗和高炉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三十步。

他不禁微微颔首。

还是?儿想的周到,三十步安全距离的规定,救了太多的人。

如果不是如此,作坊大半的人都没了,女儿也没有幸存的可能。

没想到,竟然是?儿救了?儿。

朱元璋心情更加沉重。

炼钢作坊成了废墟,该怎么给儿交代?

如果?儿没有来,一切都还好说,直接一封书信告诉他噩耗,相信朱允通自己都会想办法重建的。

可是朱允?来了,还任命了三个关键的大管事,将关志平、盛川宁给架空了。

这件事即便朝廷想隐瞒,朱允通也会很快知道真相的。

泥捏的人也会有三分火气,何况朱允?的那个性格。

太阳西斜。

在作坊盘桓了一个多时辰,朱元璋才决定返城。

登上御辇之前,朱元璋叫来了宋忠,低声问道:

“询问了作坊的工匠了没有,他们能不能重建高炉?”

宋忠摇摇头,

“陛下,臣接手这里,就一一单独询问的,但是没有工匠知道工艺,甚至都不知道炉子里面的构造。

他很清楚炼钢的炉子对陛下的意义,所以查案的同时,他也关注重建的问题。

但是他得到的答案让人沮丧,所以在奏疏里才没有细说,只是一笔带过。

朱元璋微微颔首,陷入沉吟。

没人知道可以理解,这么重要的高炉不可能尽人皆知,

“公房里的图纸都在吗?”

宋忠摇摇头,

“陛下,臣查看了关大匠的公房,那里只有日常的记录,没有任何建造高炉的图纸。”

“臣已经封存了作坊的所有图纸、记录、公文等,等候工部接手。”

朱元璋沉吟半晌,

“那就全部交给工部,让工部筛选有用的留下。其余的继续封存。”

上了御辇,朱元璋靠在软垫上,目光无神地看着对面的花纹,心里一团糟。

这次爆炸犹如一记重锤,打在了他的心上,消耗他已经不多的精力。

他很愤怒,犹如暴怒的雄狮,要将敌人找出来撕碎。

同时,心中又陷入迷茫,

选择朱允?,自己定的治国框架会保存下去,

可是不是自己的,看来也保留不住啊!

只是,女儿这次操之过急。

虽然大臣到现在还没有弹劾,但是这次爆炸已经事实上重挫了女儿的威严。

朱元璋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地靠着,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

孩子太年轻,还需要历练,需要培养,需要容错。

可惜,自己却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时间不多了。

御辇在乾清宫前停下。

周云奇在御下迎驾。

朱元璋推开车窗,沉声道:

“传旨朱允通,命他将炼钢高炉、钢管机关的详细营造方法、思路写下来,八百里加急送来京城。”

事涉帝国的安危,炼钢作坊必须重建,火枪必须继续生产。

那就只能委屈一下?儿了,为了朝廷,顾全大局。

随侍的一名翰林院侍读拱手领命。

看着朱元璋的脸色异常的红,眼睛布满血丝,眼角发白,周云奇心里咯噔一下,陛下病了!

等车门打开,朱元璋缓缓走下来。

周云奇看他握着车门的手暴着青筋,急忙上前搀扶。

!!!

陛下的手滚烫!

周云奇吓了一跳,这么高的热?!

他急忙低声道:

“陛下,龙体违和?这才半天功夫怎......”

朱元璋低声道,

“Bubit!“

周云奇用力搀扶住他,含泪劝道:

“陛下,请御医吧!”

朱元璋点点头,半靠在周云奇的身上,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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