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太子一日三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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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催动战马,呼喝着冲了上来。

钱志峰见事情不妙,偷偷拽了拽蓝书翰,

“你快去城里,找你姐夫。

到手的功劳不能被人给抢了,尤其是不能给锦衣卫这群人渣抢了。

证人对案子也至关重要,他们只想控制在自己手里,平安移交给刑部。

蓝书翰立刻拨马出队,朝马屁股猛抽鞭子,朝京城冲去。

张百户看了看他,没有理会。没有正当理由,他一个小小的百户不敢招惹学子。

周县尉朗声道:

“百户,这是府学生和江宁县衙戮力同心拿的要犯,不知为何挡住了去路?“

张百户冷哼一声,

“这两个家伙,咱从昨晚就开始找了,幸好在这里碰到了。”

他满意地盯着牛小飞和布大姐,这是功劳啊!

自从上次自己抓人,竟然抓了太子妃的人,好像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幸好手下的兄弟都不离不弃,一直跟随。

不过倒霉的是,自此就和功劳无缘了,自己的辖区风平浪静,连一个贼都不好找。

眼前就是指挥使点名要抓的牛小飞、布大姐,

如果自己把人带回去锦衣卫衙门,指挥使会不会另眼相看了?

肯定会的!张百户很有信心!

锦衣卫已经将众人包围了起来,

牛小飞目光呆滞,自从昨晚开始他就这样了,吓得魂丢了一般,现在只是能喘息的活死人;

布大姐的孩子被吓哭了,布大姐急忙从衙役手里接过孩子,自己搂在怀里,轻声安抚,

锦衣卫和学生的争端和她没关系,落谁手里,她都是犯人。

钱志峰大吼一声,

“同学们,拿出咱们的风骨!”

同学们齐声响应,随着马将犯人坐的牛车围了起来,对锦衣卫怒目而视,锦衣卫这群狗东西,竟然公然抢夺功劳。

张百户打了个哈哈,

“各位同学,周县尉,本官奉命追捕逃脱的犯人牛小飞、布大姐,请各位行个方便。”

如果是衙役,他早就吩咐动手了。

但是现在面对读书人,他没有对方的把柄是不敢乱来的。

陛下多次晓谕群臣,“四民之中,士最为贵。”因为读书人“读圣贤之书,明圣贤之道,出为君用,坐亨天禄”。

何况眼前的学子,人人胯下高头大马,穿着都是高档的布料,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如果他殴打了这群府学生,学生的家长闹起来,应天府肯定会告他状的,

到时候蒋指挥使不仅不会包庇,反而会第一个治他的罪,来平息陛下的愤怒。

钱志峰大声道:

“百户,这犯人我等自会送去刑部,就不劳烦各位了。”

张百户狞笑道:

“这两个人是刑部大案子的证人,关系重大,路上有个闪失,各位可就吃罪不起了。不如交给咱们锦衣卫护送。”

他的如意算盘是将人带回锦衣卫衙门,直接录了口供,再将人犯和口供送去刑部,这大功劳就留下了。

锦衣卫的战马围着牛车打转,他们挥舞着刀子虚张声势。

学生们丝毫不惧,半步也不让。

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周县尉上前劝道,

“百户,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和我们一起进城

张百户冷哼一声,

“咱没那功夫,牛车太慢了。”

周县尉见他贪心,企图独吞功劳,也不再多话,

他拨马退了下去,带着几个衙役协助学生们阻挡锦衣卫抢人。

今天是个阴天。

早晨的太阳刚露个面,就被乌云彻底遮住了。

阴沉的灰幕笼罩四野。

晨风劲吹,带着丝丝凉意。

双方互不相让,嘴里都是粗话,不断问候对方的家属,偶尔还有些推搡,

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都已经满头大汗,声音嘶哑。

路上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多。

张百户失去了耐心,担心夜长梦多,

“各位,如果再不交人,咱可要动手了,如果有磕碰,就请多担待了。”

虽然学生惹不起,但是功劳更有性价比。

他决定冒一次险。

他带了四十多名骑兵,对面学生、衙役加起来才二十多人,

锦衣卫在人数上占了上风,他有把握将人抢到手。

张百户示意手下都卸下腰刀,准备带着刀鞘抡起来砸人。

衙役因为身份低微,不敢和锦衣卫正面硬钢,可是学生们却不怕,虽然人少,却群情激愤,纷纷从马鞍上摘下木棒和他们对峙。

锦衣卫发一声喊,一起催马朝牛车挤了过去,企图将学生挤开。

学生们毫不客气,抡起木棒就砸,锦衣卫举着带鞘的军刀格挡,

双方打在了一起。

现在的学生有骑射的课程,身子骨并不比锦衣卫的差,

相比锦衣卫还要留手,学生们下手就十分狠辣,双方打成了一团。

周县尉的脸色沉了下来,也解下军刀,催马要上前帮忙,

嘈杂声中,他听到马蹄声,抬眼看去,北方一队骑兵正朝这里冲来,身后带起大股的尘烟。

看着他们的衣服,周县尉的嘴角露出笑容,

援兵终于来了!

周县尉大声喝道:

“百户,不用争了!刑部来人了!“

钱志峰用棍子挡住一个锦衣卫的军刀,急忙看向北方,

他一眼就看到了徐永盛、蓝书翰,在他们身后是一大群的刑部公差。

公差们簇拥着一个中年官员。

钱志峰放心了,今天的人犯锦衣卫带不走了。

张百户见状心里着急,不能让刑部的人将“功劳”带走,

他急忙大声催促,

“下马!拿人!“

立刻有二十多名锦衣卫跳下马,抡起军刀拼命朝牛车里冲,完全不顾学生的木棒。

徐永盛看到了这一切,面沉如水,只是从马鞍上摘下一根木棒,

他不仅没有减缓马速,反而催马冲了过来,直冲锦衣卫的阵型。

有锦衣卫上前阻拦,却被徐永盛抡起木棒敲落马下。

当徐永盛凿穿锦衣卫的队伍,身后是六七个被他砸落马下的锦衣卫。

锦衣卫们气的破口大骂,纷纷上马要和他对战。

学生们的压力瞬间小了很多。

不远处,徐永盛又回战马,准备再次冲锋。

张百户阴沉着脸,愤怒地看着徐永盛,右手摸上了刀柄。

他认识徐永盛,之前是千户,不过现在可是卫所的一个铁匠。

蓝书翰急忙大喝:

“都住手!刑部尚书有令!”

众人都看向了那群公差,为首的官员缓缓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

“尚书手令!”

众人都停下了打斗。

官员大声喝道:

“着带证人牛小飞,布大姐刑部审!”

接着他一挥手,

“带走!”

公差立刻跳下马,朝牛车冲了过去。

钱志峰和周县尉都纷纷退到了一边,让出了位置。

锦衣卫经常利用天子亲信的身份刑部的案子,公差和他们更不对付,直接横冲直撞,利用人多的优势将锦衣卫挤开了,顺利地接管了牛车。

锦衣卫慑于刑部尚书的手令,嘴里骂骂咧咧地让开了。

张百户有些不甘心,大叫道,

“你是何人?”

官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何事?”

一个公差大声叫道,

“刑部的王主簿。”

王主簿瞪了他一眼,

“聒噪!”

公差缩缩脖子,躲在了人群中。

张百户叫道,

“王主簿,咱带着手下找了一夜,没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就这么把人带走了?”

官员点点头,

“本官知道了。”

张百户被气的双目圆睁,

“............“

一个九品的官员,竟然如此嚣张。

周县尉上前告辞,刑部官员翻翻眼皮,没有理会,神情高冷地兜转马头走了。

刑部的官员一声令下,

“回街!”

他率先拨转马头,朝来路走去。

公差们押着牛车紧随其后。

张百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不敢再阻拦,他不敢忤逆尚书的命令,只能任由牛车远去。

蓝书翰冲张百户大叫,

“你的功劳在锦衣卫衙门,与刑部无关。’

学生们哄堂大笑,故意发出阵阵怪叫。

徐永盛拎着木棒催马跟在学生一侧,唯恐张百户再次乱来。

张百户愤怒地扫视学生,

周县尉上前和钱志峰他们告辞,学生也都拱手致谢。

徐永盛却开口挽留道:

“周县尉,现在人犯还没进刑部,一路上不一定安全。不如好人做到底,跟着公差一起,将他们送去刑部。”

他很担心,整他的幕后势力再次出手。

犯人不进刑部,他是不会放心的。

周县尉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为了结一个善缘,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一起走吧。”

钱志峰、蓝书翰带着学生,周县尉带着衙役,都吊在牛车的后面,

队伍浩浩荡荡地回城了。

张百户看着几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手下,他想找徐永盛的麻烦,

犹豫再三,最终放弃了。

一旦案子被翻了过来,徐永盛恢复原职,那就不是徐铁匠,而是徐千户了,张百户不想现在和他结仇。

看着马车走远了,张百户垂头丧气地招呼手下回城。

看着牛小飞、布大姐进了刑部衙门,

蓝书翰长松了一口气,这次案子能翻过来了。

徐永盛上前冲学生和周县尉等人就是一个长揖,

“各位大恩大德,徐某没齿难忘!”

钱志峰和周县尉等人纷纷还礼。

徐永盛和他们客套了几句,就进了刑部衙门,

上午就要开庭审理,他还要上堂的。

蓝书翰则出面邀请各位,去附近的酒楼吃酒。

周县尉婉拒了,

“本官衙门还有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他带着衙役回去了。

钱志峰和同学们也都散了,今天不是吃酒的时机,他们相约三日后画舫文会。

-

钱志峰回了家。

仆人上前牵走马匹。

他则直奔书房,父亲一定在等自己的消息。

老钱正端坐在书案后写着什么。

看到儿子来了,老钱放下笔,但是没有询问,

看儿子兴高采烈的样子,就表明了一切很顺利。

钱志峰进屋就大声道,

“父亲,您太厉害了!算无遗策!“

“坐吧。”老钱点点头,“上茶!”

钱志峰钦佩地看着老钱,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详细讲述了一遍,

“事情的发展完全和父亲预料的一模一样。牛小飞和布大姐心里害怕,锦衣卫的出现他们就更怕了,于是就逃走了。”

“极度害怕之下,他们的话就特别多。”

父亲对人性看的太通透了。

老钱点点头,叮嘱道,

“最近不要离开京城,万一刑部需要证人,也好方便上堂。”

钱志峰疑惑道,

“父亲,牛小飞他俩不会再翻供了吧?“

老钱摇摇头,

“翻不动了。太子关注这个案子,幕后的人不敢动弹的。不然的话,牛小飞他们不会那么轻松地就逃出去了,你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进了京城。”

“最近等刑部的判决吧,徐永盛最好的结果就是官复原职了。”

老钱心中也是佩服不已,这次行动的步骤很多都是出自殿下之手,

他再次刷新了对殿下的认知,不愧是深宫长大的,对人性把握的太深刻了。

钱志峰忍不住问道,

“父亲,那个牛小飞怂的很,只需要吓唬一下,就能全盘托出,甚至将他爹娘给卖了。当初怎么还让他得逞了呢?”

老钱平时话很少,但是考虑到儿子以后要进官场的,便耐心地解释道,

“志峰,那些官员是先有了结果,再来审理的案子。”

钱志峰叹了口气,

“他们难道不知道,徐永盛是冤枉的吗?”

老钱冷哼一声,不屑道:

“他们比徐永盛还清楚,他有多冤枉。”

“但是徐永盛的屁股下是京营的实权千户,这个位置太诱人了。”

钱志峰不断叹息人心险恶。

这次深入参与了这个大案子,给他的精神来了一次洗礼。

老钱很满意,现在知道官场的波谲云诡,总比当官吃了亏再知道好多了。

看着儿子眼里的血丝,老钱劝道,

“去用点早饭,补个觉吧。”

看着儿子的背影,老钱也收拾了一下书案出门了。

他需要去等候刑部上午的审理结果。

殿下也在等案子的结果,今天极有可能要出宫。

中午,大本堂放学了。

朱允?和朱允?一起去了咸阳宫,给太子请安。

路上他遇到了文来福,得知牛小飞、布大姐在逃亡的路上被抓住,案子可以翻。

朱允?心情大好。

案子翻了,后续就只需要太子的一个谕令了。

在咸阳宫用了午膳,朱允?留下伺候药汤,等候李院判,朱允通则告辞出宫了。

上午刑部审理徐永盛案,

虽然他能猜中结果,但是总想亲耳听一听。

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朱允披着蓑衣就出发了。

老钱又新开了一家酒楼,就在秦淮河岸边,

刚到酒楼门前,恰好一辆马车也停在了门前,曹国公李景隆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景隆潇洒的甩了甩袖子,快步上前拱手施礼,

“殿下!”

朱允?点点头,

“表哥也来吃酒?“

李景隆笑道,

“几个朋友相约来吃酒,都说这家的酒菜有心意。殿下同去?”

朱允?摆摆手,

“我不喜欢吃酒,你们去吧。”

两人并肩进了酒楼,李景隆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将府里的三管家赶走了。”

???

朱允?有些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换一个仆人关我何事?

没话找话,也不用找这种话题吧?

李景隆见他迷糊,就解释道,

“殿下,还记得匡修文这厮吗?”

朱允?有了印象,但是依然摇摇头,

“这是何人?我需要认识他吗?”

李景隆见他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心中气苦,

早知道你都不记得了,咱又何苦赶走一个趁手的管家,

“殿下,匡修文是我府上三管家的侄子,曾经担任过军器局的大使。”

朱允?装作恍然大悟,不由地笑道,

“哦,是他啊,记得了,记得了。这种小人......物,你不提我都没印象了。”

李景隆陪着笑,

“殿下这么高贵的人,还能想起来都是他匡修文祖坟冒烟了。”

“我这不是考虑,匡修文这仗着三管家在外胡作非为吗,咱干脆来个釜底抽薪,让他没了依靠。”

朱允?笑眯眯地点点头,

“你看着办吧,咱都没有意见。”

匡修文以为手中有了点权力,就肆意刁难毛海,

他当时可能也没意识到,权力的碾压是没有尽头的,他以为的人物后面有更大的人物,套娃一般没有尽头。

他这次被李景隆一脚踩进了尘土里,下场已经可想而知了。

上了二楼,两人客套几句,分别进了各自的包厢。

朱允?缓缓坐下,拿起了菜单。

外面下着小雨,李景隆竟然出门吃酒。估计也是和徐永盛的案子有关。

那个代理千户高云涛,肯定和他有关系。说不定就是曹国公府的人,

不过这次李景隆注定要失望了。

朱允?用了午膳,但是依然点了一桌子菜。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云层中隐约传来滚滚的雷声。

朱允有点想不明白,高云涛为何还要去冯胜的府上,

他又和冯胜是什么关系?

脚踏两只船可是官场大忌,李景隆、冯胜如果知道,随便伸一根手指都能按死他。

朱允?一杯热茶下肚,老钱已经来了。

老钱仔细讲了昨夜钱志峰他们的行动,还有早晨张百户企图抢劫犯人的事情。

“张大勇?就是抓捕太子妃死士的那个百户?”

“殿下,正是他。”

“呵,咱和他有缘啊!”朱允通不禁笑了,这个张百户能活到现在也是命大。

“殿下,刑部上午就下了判决。”

“这么快?”朱允通有些意外,

这种大案子一般不会当堂判决,而是要先请示陛下或太子,之后才公布审判结果的。

今天刑部的效率这么高?

看来是太子关注的案子,刑部现在也很卖力。

周县尉是蓝九和的朋友,不过这次请周县尉出面的不是蓝九和,而是钱志峰他们直接找去了县衙。

“说说吧,都是怎么判的?”朱允?端起茶杯。

“殿下,牛小飞、布大姐被判流放云南卫所:“

“王管事夫妇供述是高云涛千户的管家指使,管家被定为主谋,判绞刑;王管事夫妇也是流放。”

“高云涛也被传去了大堂,但是他说一点也不知情。因为没有证据指认他,他的管家扛下了所有,刑部没有判他。”

朱允?轻晃着茶杯,高云涛既然不认,就只能等陛下或者太子处罚了。

可以肯定,这人完了。

“老钱,有没有确定,高云涛到底是谁的人?”

老钱摇摇头,

“这几天高云涛除了当值,之外就是在家里,再也没有出门过。”

朱允?点点头,

“继续盯着他,再盯着十天八天的,案子定下来了,他肯定还要活动的。”

“属下遵令。”

“有人去说情吗?”

“禀殿下,属下注意到怀远的一个管事,鹤庆的大管家去了刑部衙门,但是很快就出来了。”

朱允?点点头。

自己不方便出面打招呼,这两个勋贵不知道受的谁的托情。

随他们去了,高云涛是不可能好了。

估计现在不少人的心思都活泛了。

~

徐永盛的案子已经赢了,朱允?放下茶杯,

“老钱,琉球那边如何了?”

“殿下,张庆松说,已经派人去了。算时间,应该到了琉球。”

“送给他的武器怎么样了?”

“禀殿下,庄松德造了一批钢制火铳,共一百件,属下已经装船起运了。”

“好!”

他很想给火枪,但是一旦拿出来使用,他担心消息传到京城,很容易联想到他的身上。

火铳就相对好一些了。

现在大明已经完全停滞生产铜制、熟铁的火铳,改为钢制火铳。

琉球本身就有火铳,拿出来用完全没有问题。

“老钱,一百个太少了。陆续再送一些,张庆松至少需要五百把钢制火铳。其他如生铁的震天雷,可以让张庆松他们在琉球自己生产。”

琉球不缺硫磺、硝石,就地生产反而能节约老钱有限的运力。

“殿下,张庆松询问,何时开始行动。”

“这个......让他自己确定吧,弹丸之地却有三股势力,让他各个击破,一步一步吞并。”

朱允?对张庆松他们很有信心,在压倒性优势的火铳面前,逐步蚕食完全没有问题。

“酱菜铺开到哪里了?”朱允通问道。

“禀殿下,下个月就能在北平府开业了,已经买下了一处院子。”

“很……………”朱允?正要说话,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两人都看向雅间的房门,老钱已经退到侧门。

脚步声在门前停下了,有人敲门,

“殿下?”

是李景隆。

老钱躬身退下了。

朱允?咳嗽一声,缓缓起身,打开了雅间的门。

李景隆身后站着六七个人,都是穿着锦袍的年轻人。

众人纷纷上前给朱允?施礼。

李景隆在一旁介绍。

不是尚书的嫡子,就是勋贵的嫡子嫡孙。

朱允?和众人见礼之后,李景隆邀请:

“殿下,同去喝一杯酒?”

众人也跟着邀请,朱允?笑着摆摆手,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了。改日吧。”

朱允不想和他们这些纨绮搅合在一起,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

蓝九和赶来了马车。

朱允?惦记着徐永盛案,这次没有去别院,而是直接回了皇宫。

长安官。

文来福打着雨伞迎了出来。

朱允?指着廊下的堆积成山的木箱子,

“来福,这是什么?”

“殿下,这是陛下命工部给您找的水晶。中午的时候,工部的一位侍郎送来的,足足三大车哦。”

“哦,好!”

朱允?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清脆的笑声。

其中一个是姐姐江都郡主的,另一个......呃,有些陌生。

“来福,还有哪位?”

“殿下,是含山郡主。”

是朱植的妹妹来了。

朱允?快步走了进去,

看到前殿也摆满了木箱子。

不远处还抬来了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各色晶莹剔透的水晶首饰、摆件。

江都、含山正在挑选。

朱允过去打招呼。

江都指着满桌子的水晶,

“我和含山姑姑要挑几个喜欢的,你没意见吧?”

他和含山的面前,已经摆了几个水晶镯子、手链、项链、水晶洞,各种颜色都有。

含山因为是客人,只拿了几件。

江都却不客气,面前已经堆满了。

“没意见,随便挑,随便选。”朱允通笑道,“你们也给薛妃娘娘、韩妃娘娘挑几个。”

江都、含山都爽快地答应了。

朱允?想先去书房,将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些物品放回去,然后去找太子。

可是江都却叫住了他,

“老弟,你做的那个平光的眼镜,很多小娘子都喜欢的。”

“我留意了,最受欢迎的是茶色、淡青色、浅红色,还有透明的,其他颜色都一般般了。

朱允?点点头,“我听铺子的掌柜说了,你点的几种颜色卖的最好。”

“通侄儿,你这要做水晶首饰吗?”含山问道。

朱允?摇摇头,

“水晶这东西不值钱,我才不做。”

含山有些咂舌,

“首饰这么暴利你都看不上了?你的那些生意得多?啊?!”

“也是哈!一个钢铁铺子就赚麻了。”

说着话,含山又挑了一对镯子,

“你都这么有钱了,姑姑就不帮你省着了。”

朱允?大笑,

“也给卫王挑个摆件吧。”

他陪着两个郡主聊了一会儿,

她们不时戴上首饰,让他评价是不是合适,

朱允通各种花式赞美,哄的她们十分开心。

在他要词穷的时候,终于找了个机会告辞出宫。

出了宫门,他又叮嘱文来福,

“将透明的全部送去别院。”

这些都是造望远镜、瞄准镜的材料。

文来福请示道,

“殿下,自家的首饰铺子不留一点吗?”

朱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留。”

水晶卖不出价,现在庄松德也急需要水晶打造望远镜和瞄准镜。

琉球最迟入秋就要动手了。

需要送他们一些望远镜。

还有庄松德研制的狙击步枪,水晶造的瞄准镜抗震能力很差,开不了几枪就有裂纹,简直就是低值易耗品,

不过幸好自己消耗的起,现在的关键是将瞄准镜造出来,标出上面的标尺。

本来玻璃才是造镜片的最佳选择,但是他目前没在这个上下功夫。

太子病情加重,未来的形势十分不明朗,

他也不敢点了太多的金手指,

一旦变成作坊,以后有了大变故就成了包袱。

不如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雨下的更大了。

惊雷一个接着一个,犹如在头顶炸响。

朱允?打着油纸伞,快步去了咸阳宫。

薛妃见了不由地吃了一惊,

“?儿,这么大雨怎么来了?”

“娘娘,我在家也没事,来看看父王如何了。”

“去吧,你父王在书房呢。”

“娘娘,二哥不在吧?”

“?殿下午膳后没多久也回去了。”

等朱允?进了书房,朱标已经听到声音,放下了御笔。

朱允?请了安,自己拉个锦凳坐下。

朱标等宫女放下茶水,就将宫人都赶了出去。

“父王,徐永盛的案子……………”

“刑部已经送来了节略,咱也批阅过了。”

“父王,如何处置?”朱允通来了精神。

“那个高云涛不用说,肯定不干净。咱将他降职为总旗,贬去了崖州守御千户所。”

“父王,徐永盛呢?”

“自然是官复原职了!”

朱允?大喜。

成了!

淮西勋贵控制了很多的军队,但是这些都被老朱忌惮。

唯有这个火枪营,只要徐永盛能官复原职,以后就是自己的。

太子笑道,

“京营十二卫,千户及以上官员的任免调动,都需要你皇爷爷许可的。咱已经将奏疏呈上去了。”

“等着吧。”

朱允?点点头,

“皇爷爷肯定会同意的。”

朱标笑了,看着沙漏说道,

“来,扶咱起来,到了院判规定的散步时间了。”

朱允?掌握两个火枪营,这是京营十二卫最强的战力,多了一份保命的本钱。

朱允?放下茶杯,将锦凳挪走,然后搀扶太子起身。

手上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

朱允?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年前还是发福的身材,现在已经瘦的要脱形了。

扶着太子出了书房,朱允将太子交给了薛妃,这是薛妃为数不多的时光了,他不忍心跟着抢夺,

太子在后殿慢慢兜圈子,朱允通陪在一侧。

朱标缓缓道,

“上午,我将许昌辉的官给升了一点,现在是郎中了。”

“谢父王!”朱允?很开心。

许昌辉年后已经升迁为员外郎,现在又进了一步,成为一个部门的主管了,

“父王,那他下一步就是侍郎了。”

朱标笑了,

“这一步就慢了。他是举人,要是进士,年底就可以升一次。

“不过,为父建议,他以后去地方。”

“他留在刑部,以后最高也不过是侍郎。”

“不如去地方历练,可以当个布政使,积累政声,再回朝堂。”

他给许昌辉量身定做了一条发展路线。

朱允?仔细想了想,这条路很稳妥,也很适合许昌辉。

但是,以后可能用不上了。

走了两圈太子就有些气喘了,

“?儿,你上次送来的阎思文的《今释》,为父看了几页,很经典,字字珠玑。这是他家大公子开的印书坊刊印的。”

“是的,父王,阎大公子字秉德。”

“印的很精良。记得你说用的是活字印刷?”

“是的,父王,书坊我投的钱,我还给优化了活字印刷的方法?”

“............?“

“呃,就是改进。主要是将木活字、泥活字弃之不用,改用了铅活字。”

朱标有些意外,

“用铅?”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琢磨,

“可行!这个可行!铅容易融化,也容易雕刻。还不吸水。这个好!好啊!”

太子站住了,赞不绝口。

“父王说的是,拼好版之后,用火一烧,就粘在了一起,不用担心掉落、凹凸不平之类的问题。用完之后,直接放炉子里融化即可。”

薛妃上前帮着太子擦了额头的汗。

朱标喘息匀了,薛妃在一旁搀扶着,继续往前走,

“父王,改日我送你一袋铅字。”

“好啊。说起来,为父和先生还是师兄弟呢。那个......秉德,之前是做什么的?”

“父王,他之前是督察院的书吏。“

“怎么才是书吏?什么功名?生员?”

“父王,他只是童生。”

“哦,童生啊......这个,也足够用了。这样吧,皇家印书坊也该用铅活字,让他来当皇家印书坊的大管事。”

朱允有些惊讶,

“父王,会不会让人说话?”

在论资排辈的时代,秉德当皇家印书坊的大管事,资历有些浅了。

“没事的。”朱标无所谓,“就冲秉德父亲和为父师出同门,这点照顾也没什么的。”

“那孩儿就代秉德谢父王!”朱允?也不再纠结。

阎秉德能带来铅字活字印刷术,就凭这点也能站稳脚跟。

父子两个一边走一边闲聊,

薛妃搀扶着太子,低头看路,安静地听着。

外面雨下的越来越大,几乎和瓢泼的一般。

朱允?从外面来了,

“父王!娘娘!三弟!”

他一通招呼,然后上前接过太子,

“娘娘,我来吧。”

太子却摆摆手,

“累了,得歇歇。”

说话间,头顶传来一声炸雷。

朱允通算了一下时间,太子的奏疏应该在乾清宫了。

不知道老朱如何看,会同意徐永盛官复原职吗?

太子在朱允?的搀扶下回了书房,当即写了任命秉德文书,

“张节,派人送给周云奇。”

周云奇是司礼监的大太监,皇室的印书坊属于司礼监管理。

朱允?有些不明所以,

“父王,为何突然任命这个人?”

朱标笑道,

“为父和他的父亲,都在宋先生门下学习过,算是帮衬一下同门吧。”

朱允?心中感慨又酸楚。

太子一天三迁,复职了徐永盛,升迁了许昌辉,任命了阎秉德。

都是在为后人铺路了。

可惜时间太仓促,除了徐永盛卡了一个关键的位置,另外两个暂时助力很小。

乾清宫。

朱元璋的面前摊开的是太子的奏疏,詹事府下午才送来的。

刑部已经查明了徐永盛是被冤枉的,他的妻子是清白的,

牛小飞、布大姐两个人之前做了伪证,指使的是千户高云涛的管家及其亲戚。

周围的邻居也证实,死者高大鹏生前就有小偷小摸的习性,

刑部尚书当场下了判决。

因为没有清晰的证据,刑部无法定高云涛的罪,只是批评他纵容仆人作恶。

高云涛当堂给徐永盛道歉。

而太子在奏疏里直接?斥了高云涛,

还将徐永盛官复原职。

朱元璋只是扫了一遍,就拿起御笔同意了。

目前看,徐永盛不可能再回徐家了,目前不属于任何王公大臣,希望以后也能如此保持住。

朱元璋心中感慨不已。

没想到太子关注之后,案子这么容易就真相大白了。

上一个主审官已经退了,朱元璋犹豫了一下,放下御笔,决定放过。

合上太子的奏疏,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上午结的案子,太子下午就跟上了。

太子之所以这么积极,好像是在和时间赛跑,唯恐以后没有机会再做什么。

太子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周云奇上前道,“陛下,太子刚任命了新的印书坊大管事。”

“哦,谁啊?”

“是大本堂间思文先生的大公子。”

“阎思文道德文章都很好,他的大儿子那没问题,按太子的谕令办。”

“老奴遵旨。”

朱元璋靠在软垫上,失神地看着外面的大雨。

标儿一天调整了三个官员,他这是恨不得将一年的事放在一天来做。

朱元璋摘下老花镜,揉揉酸涩的眼睛,久久不语。

这老天真的要和咱过不去吗?

屋顶传来一声惊雷。

宫殿都跟着震动。

朱元璋问道:“云奇,那个什么针都装了吗?”

“呃......陛下,是......避雷针吗?”周云奇猜测道。

“是啊,都安装了吗?”

“禀陛下,都已经安装了。”

“传令下去,各宫殿派太监仔细观察,看看避雷针能不能避雷。

朱元璋缓缓起身,

“云奇,走吧,咱们也去看看。”

“陛下,要去哪里看?”

“去......去奉天殿吧。?儿不是说越高越容易吸引雷吗,这是最高的一个殿了。”

朱元璋走出乾清宫。

周云奇帮着打油纸伞,几个太监环身旁帮助挡雨。

时候不大,他们已经到乾清门。

过了乾清门是一个宽敞的广场,广场的尽头就是最高的宫殿奉天殿。

朱元璋站在了乾清门下,没有继续前行。

奉天殿的房顶沿着屋檐建造的避雷针一览无余。

朱元璋稳稳地站着,打量着奉天殿的避雷针,

等候下一个惊天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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