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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见状,赶忙倾身上前。

“小妹?”

对方微蹙着眉头,右手两指并着,已熟稔地搭在卫嫱脉息之上。

下一刻,卫嫱清楚地看见。

她一贯波澜不惊的兄长,突然变了变面色。

“哥哥………………怎么了?”

她抑制住腹中反胃,忍着恶心,怀着忐忑问道。

这阵反胃之感来得忽然,又令卫有几分莫名的熟悉。话问出口后,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卫嫱屏息凝神,看着兄长。

身前之人面色复杂。

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抬眸,缓声:“阿娟,兄长方才探过你的脉象。”

卫颂顿了顿。

“你………………怀有身孕了。”

后半句话,他说得有些艰难。

闻言,少女果不其然一愣神。即便事先已有预想,可当卫嫱亲耳再听到这句话时,心里下意识地只想逃避。

她的第一反应??什么?

自己明明已逃出皇宫,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坏了李彻的孩子?

她心中很是抵触。

听完兄长的话,卫嫱心底里立马响起一个声音。

腹中孩子是李彻的,这是她与李彻的羁绊,她不能再被李彻困住。

她不能再被与李有关的任何事物困住!

她要逃,逃出皇宫,逃出京城。

逃出所有有关乎李彻的过去。

兄长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

男人眸光闪了闪,眼底浮上一丝心疼。

她的手被人攥握住。

哥哥用左手握着她的手指,似乎因为大病初愈,她的手指很冰,很凉,像一块冰冷莹白的玉。卫嫱低垂下眼睫,也回握住兄长的手指。

月色缓淡,与昏暗的灯火交织着,笼入她双眸之间。

卫嫱听见兄长在耳畔哄她:“没事的,阿嫱,你想做就去做吧。”无论如何抉择,身为她的兄长,他都会永远支持阿嫱。

耳边一道温和的声息,那声音轻软温柔,瞬时让她红了眼眶。

小姑娘靠在兄长怀里,依偎着对方结实的胸膛。男子的左手落于她发顶,一下又一下轻柔抚慰着,似乎是在告诉她:

不难的。

阿嫱,做决定一点都不难的。

何人在年轻时不犯错呢?

更何况错的是李彻,罪在李彻,不在她身。

卫嫱将脸埋在兄长怀中,失声痛哭。

她不明白,明明自身已解脱,老天为何又在此时与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倘若她真的生下这个孩子,那她这一生极有可能,再也无法走出那名为“李彻”的梦魇。

可倘若要她打掉这个孩子…………………

卫嫱忽然想起来,自己小产后的那个冬夜。

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跑入她的梦境里,对方挥着手,依依不舍地朝她道。

“阿娘,再见啦。”

卫嫱声泪俱下。

“兄长,我是不是很坏。”

她将脸埋入卫颂胸膛,那一行滚烫的热泪亦滚落对方怀抱中。闻言,卫颂眼底疼惜愈甚,他摇摇头,将小妹愈发抱紧了些。

“阿嫱,这并非你之过。”

对方安慰她。

“我去调一剂药,能让你与孩子,都不那么痛苦,悄无声息地将孩子......”

卫颂的眸光黯了黯。

他仍是不忍心开口,说出“堕掉”那二字。

虽说他同样十分厌恶李彻,可那孩子毕竟也是阿嫱的骨肉。

按着辈分,对方甚至要喊他一声,舅舅。

叫他又如何忍心,去伤害阿嫱与她腹中的孩儿?

卫嫱未拒绝,也未有默许。

她听着,兄长道:“等一等,再等些时日,阿拿定主意之后再做决定。”

而今腹中胎儿尚未足月,一切也都还来得及。

兄长日日给她熬着安神与滋补身子的药汤,卫?便也毫无顾忌的、一日日喝着。兄长每次递给她的汤粥都很甜,那甜甜的方糖遮掩住草药的涩意,一路蔓延至卫嫱心底。

她听闻,李彻疯了。

从前向来不信神佛的少年,如今竟开始听信转生之说。

他闯入卫府,自她的闺阁处搜寻到许多她曾经与兄长联络的书信。甚至还找到她拜托兄长为他寻觅的平安符。

他请了镜从法师进宫做法事。

龙椅上高高在上的皇帝,小心翼翼地将那书信与平安符递给金善寺的和尚。

偌大的金銮殿,始终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青烟。佛帐宛若一层寡淡的春雨,微微遮挡住座上佛子清俊的容颜。

忽而,殿外响起传报之声。

孙德福道,是萧娘娘来了。

萧玉?。

李彻微微抬眸。

他与萧氏并不熟。

虽说对方是前阵子婚宴上的新嫁娘,可二人之间所见也不过是寥寥几面,根本无甚感情。至于自己被突然降为贵妃之位、迁居华玉宫,萧玉?对此甚至没有任何怨言。

对方就这般平淡地接受,接受了丈夫在新婚夜?下自己而去,接受他终日对着那一个装满骨灰的木盒胡言乱语。

她不恼,不怨,不怒。

甚至在听闻皇帝请了金善寺的大师入宫后,耐着脾性做了一碗甜汤,来到金銮殿,送至御前。

李彻对她也不刁难。

极平淡的一句传报,她已随着德福公公入了殿,李彻见到她来,似乎有些意外。却见少女眉目温婉,双手奉过热汤。

“臣妾萧氏,拜见陛下。”

她似乎刻意咬重了那一声“萧氏”。

佛帐被青烟笼着,烟雾缥缈,其中佛子面容遮掩,令人看不真切。

李彻淡淡应了句:“平身。”

对于面前这位女子,他也并不想为难。李彻知晓,对方便是先皇口中时常念叨的“萧氏女”。只是每当他问起这萧氏女为何人时,父皇总是一本正经道:

“你记住了,她是你的妻子。”

她不是旁人。

好似她生来,便该是三皇子李彻的妻子。

李彻心想,同样的话,对方定也听了无数遍。

相反于他的抵抗,眼前的女子却是眉目乖顺温和,似是已坦然接受这样被安排好的姻缘与命数。

对方素手纤纤,将一盏热汤奉至桌案之前。

温和的几句体己话,暖风伴着香雾,袅袅拂动悬于房梁之上的银铃。清脆的铜铃声响映衬着少女的轻声细语,倒是分外好听。

只是如今,座上之人似乎并没有心思听她讲这些。

萧玉?见着,龙椅上皇帝虽未命人遣她离开,可那面容冷漠,狭长的凤眸里更带着几分疏离之色。

对方仅扫了一眼案台边的汤碗,道了句“贵妃有心”,而后便将目光移开。

他未碰那一碗甜汤。

眸光同样也未落在她身上。

萧玉?并不意外。

在入宫之前,她便听闻陛下与那名卫氏女子的传言。

坊间传言大胆而邪乎,有道陛下乃青梅竹马,又有道那卫家女子原是陛下的仇敌。

在她进宫之后,曾受过陛下百般报复,摧残至今。

后面那一句传闻,萧玉榕原本是不信的。

她知晓陛下很喜欢那名叫卫嫱的姑娘,既是如此喜欢,又怎舍得叫她受一丁点的蹉跎与委屈呢?

直至,她在皇帝眼底中看见那愧意。

“贵妃娘娘,”孙德福在一旁道,也不知是在提点她,还是在安慰她,“除却小厨房送来的,旁的东西,陛下一概不吃。”

末了,他又补充道:“即便是吃,陛下也只吃由银针验过毒的。”

萧玉?眼帘垂下,掩住眸中淡淡的情绪。

她平静应了一声。

殿内青烟未绝,听着孙德福的言语声,她的目光却下意识地朝那帐中瞟去。

两道佛帐。

隔绝了她的视线。

帐中佛子正襟危坐着,灯色烟?过他的身形,衬得他身量笔直。

是他。

只瞧一眼,她便立马认出来了。

是她每月上山礼佛时,独坐在青帐之后的佛子。

萧玉?完全顾不得陛下喝不喝那一碗甜汤了,余光渐渐,落在帘帐后的那道身影之上。和尚静静敲打着木鱼,笃笃之声并未因她的到来而有任何错乱。

是他。

微风吹乱萧玉?的鬓角。

亦吹乱她摇摆不平的心绪。

金銮殿前,她微垂下眼,迎着那木鱼声响,垂眸与那人擦肩。

又做了小半个月的调养,确定她禁得住马车颠簸后,兄长终于带她离开京城。

卫嫱坐在马车上,看着兄长执着炭笔,于她面上略一整改。半刻之后,她的面容已有了些许变化。

兄长让她,更名为郑嫱。

而他自己则更名为郑颂,身份同样是她的长兄。

离开京都后,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洵川。

洵川地势崎岖,山川险要,走在路上时时便有黄沙吹过。每每这时,兄长总会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身子,用衣袖遮掩住迎面的黄沙。

取而代之的是他衣袖上淡淡的兰花香气,清雅,恬淡,随着冷风袭来。

在洵川,他们见到了比京城浩荡许多的大雪。

天地倾盆,彻底将天地覆得一片银白。每家每户的屋檐上,皆倒挂着厚厚的冰锥。

卫嫱缠着兄长折下最长的一支冰锥,手指轻轻向冰锥的尖头探去,“嘎嘣”一声,她眉眼含笑,也将兄长手中锥柱折断。

而后她又闹着,让兄长再折下第二长的那一根。

兄长以锥为剑,左手攥握着“剑柄”,广袖于庭院内飞舞,于她面前斩雪成花。

待天气暖和些,兄长带她离开川,二人一路下了江南。

也是在行至江南途中,卫嫱做了一个决定。

摇晃的马车内,她微微倾身,攥握住兄长的手。

“阿兄。”

她道。

“这些天我已做了决定,我......我想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说这句话时,她的声音很温柔,眉眼里隐约有了几分色彩。

兄长似是并不意外。

微冷的风吹拂过车窗帘,车内倾洒入一片粼粼的金光。身前男子一袭素衣,眉目温和地凝望向她。

他听着,自幼被自己捧在手中的小妹感慨道:

“这些天,我与兄长在洵川,一同经历了许多许多事。这些天,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腹中孩子的存在,同样地,我渐渐地看清了许多事。”

“我是怨恨他的父亲,故而曾一度抗拒他的存在。可段日子,我想明白了。”

“我想明白了,过去那些都是我与李彻的恩怨情仇,无论是我的错,或是他的错,我们二人的过错再如何叠加起来,都不应该强加在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身上。或许他的父亲、母亲做过错事,可孩子确实无辜、干净的。更何况??”

卫嫱顿了顿。

继而扬起唇:

“经由这些天,有兄长陪着我,我好像慢慢地、重新获得了感知幸福的能力。从前我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一是担心会留下他生父的阴影,其二便是,我担心我自己做不好一个母亲。”

“不用怕。”

兄长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含笑道:“我的嫱儿长大了,她日后定会做一个好母亲。”

车帘再度被吹掀起,透过车窗,她看见窗外的湖泊。

这一路南下,卫嫱愈发感觉到天气在渐渐还暖。

而自己那一颗冰冷破碎的心,也在这样摇曳的微风之中,渐渐得到复苏。

马车停在了江南,兄长事先已租赁好了一座宅子,宅院便坐落在青衣巷。

这些天,兄长带着她游山玩水,带她去了从前游学时历经过的有趣之地。对方刻意拦截下有关于李彻的所有消息,同样地,她亦在刻意回避着自京城传来的讯息。

兄长当她是一朵花,精心照养着她。

他调制了许多药,又处心积虑地逗她笑。兄长时常道,她尚在孕期,心情可得好好放松些。

不能成日里耷拉着一张脸,像个小老头。

天气渐暖,青衣巷内,原本枯败的枝丫也慢慢有了颜色。

兄长取出那把许久未弹的瑶琴。

在卫嫱的印象里,自从兄长断指之后,便再也没有碰过琴,为此她十分惋惜。

而今却见他兴致大发地取出瑶琴,将其摆在庭院之内,手指简单地调了调琴音,弹起那首《玉笙寒》来。

那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一支曲。

也是兄长教会她的第一支曲子。

指冷玉笙寒,吹彻小梅春透。

她身子骨瘦,又有厚衣服遮掩着,平日里并不显怀。这腹中的胎儿还未成形呢,兄长偏要拉着她在一侧坐下来。

对方还一本正经道,嫱儿要听,孩子也要听。

“过过耳音,日后他兴许也会像你一样喜欢乐曲。”

兄长说这话时,神色与语气皆分外温柔。

卫?便在一侧撑着手肘听他弹琴,兄长右手虽仅有三指,可除了弹得稍慢些,那琴艺依旧十分出色。她沐浴在阳光下,懒懒眯上眼。忽然,只听一道泠泠的琴声,少女微微抬眸。

下一刻,她伸出手,捡起兄长少弹的漏音。

指冷玉笙寒,吹彻小梅春透。

依旧,依旧,人与绿杨俱瘦。

卫嫱全神贯注,补着兄长因八指而错漏的字音。手指与手指轻擦而过,下一刻,她竟看见,兄长微微红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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